第二十二节:一番纠集伏暗流,解铃原是系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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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李千秋及赵钱孙李、朱秦尤许等人的筹备下,第一届黔北*筹备委员会成立了。筹备委员会共计二十余人,无非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朱秦尤许、何吕施张,还有黔北名士杨承藩、范旷、吴扶林、黎佐清等。
    通过筹备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初步圈定了参加此次大会的人员共二百五十余人,他们是军队代表八十人,政界代表八十人,以及黔北地方社会各界人士。会议决定从七月一日召开,会期十天,会议将讨论黔北军政大计及下一步发展方向。会议还将决定人事任命,当然,更重要的是,易铭、李千秋想以此推动成立黔北党的组织。之所以选择在七月一日,这也是有讲究的,这是因为易铭认为;既然他亲爱的党的生日是在这一天,他当然也希望由他缔造的党,也要于这一天成立,不过他忘了,他确定的这个七月一日,却是旧历。
    为了确保此次会议顺利召开,驻军即刻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遵义城还同时宣布戒严。在委员下榻的住所,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唯恐肖小及动机不纯之辈,趁此机会添乱。又在学校及女营,安排男女服务人员千人,称为“青年志愿者”,从服务上加以保障。李千秋还安排朱、秦二人,按照易铭及他的授意,抽调文人上百,集中内府,合署办公,以便加班加点,起草相关报告,做好文案工作。
    几日间,各地代表陆续护送到达,相关报告文稿,业已下发讨论。为了切实统一思想,有效掌控全局,加强合理引导,解答上层意图。易铭等将与会委员分为五个大组,分别由李千秋、赵龙甲、钱虎乙、秦任、朱信为组长,孙象丙、李马丁等十来个人为各组副组长。在大会正式开幕前,充分领会易铭、李千秋意图,要求统一思想、提高认识、加强领导、确保落实。
    那范旷委员,其人尤其积极,他联络杨承藩、吴扶林等,于自己内城府邸,私下撺掇,如是两三天,搞了个时政议案。那杨承藩等人,水平不及范旷,自然都听他的,所以毫不犹豫,在这议案后边,签上自己大名。这几个都商量好了,待大会召开,商议政事的时候,将这议案提交上去,以期易铭采纳,照此而行。
    这几个自觉得所议事项,涉及黔府根本,事关重大,尤其要谨慎从事,但因形势紧迫,眼下情形,又不得不提。可能考虑到附议之人,大多黔府在野之人士,手中无权、麾下无兵,所以影响有限。这要是递了上去,主公那里能否采纳?与会众人是否同意?几个心里没有底。
    好在几人中,也有脑壳灵光的,比如儒士黎佐清就想出了个主意,他于议案上签了名、捺了印,接过手帕,擦着拇指上粘着的印泥,就对范旷等几个说道:“诸位仁兄,我等所议,关乎义军和黔北万民的前程,可谓紧要得很。只是各位想过没有?我等虽然承蒙主公关爱,参知政事,然而这议案所提,如主公不允,军师不允,赵督师不同意,众将军内心不赞同,岂不恼火?所以依在下看来,得与那主政统兵的都说说,大家伙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以免唐突。你们说是不是?”
    这几个听得他如此一说,虽是没主意,但感觉有道理,就让黎佐清再说下去。这黎佐清又分析的头头是道,继而说道:“依在下看,李马丁将军,周文秀将军,孙象丙将军等等,志虑忠纯之士,与我等无异。咱们可分别找他们说说,取得他们支持,如此大事可成……。”
    众人听罢,叹服,自商量妥当,先后邀约这几个,如此如此,一番说了。其中孙象丙听了,虽觉有理,只摇摆不定,不敢附议;周文秀也觉得有理,只是闪烁其词、敷衍对付,更不敢将自个儿大名,落于纸上;只李马丁听了几位鼓噪,觉得这事儿,天地良心、理应如此,他性情豪爽,接过来这议案,不复犹豫,“刷刷刷”签了斗大的李马丁三个字。浓墨重彩之下,直将旁边两个娟秀小楷的签名儿,给遮了大半,众人见了,又气又笑,无不向他竖“大拇哥”。
    李马丁前脚出了范旷府邸,后脚却直奔易铭军政府而来。走到大门处,门口值守军士,见他呼啦啦赶来,伸手却不让进。说主公与李千秋、赵龙甲等,正在府内商议要务,早说过概不会客。这值守军士,就要李马丁再择时间拜访。
    李马丁如何能听,只将门口军士,伸手抱过来,扔在一边,骂骂咧咧,说了一声:“瞎扯淡……。”自抢进门去,这门口七八个,无可奈何,跟了两个进去,大呼小叫地,后头撵着。
    李马丁在府内逢人就问易铭所在,知道李千秋等人,此刻都在易铭书房,他风风火火赶去,院门处就碰见了怡晴。
    “妹子!”李马丁问道:“主公和军师,都在里面呀?”
    怡晴只点头,却不说话。李马丁正欲闯进去,里边却传来易铭高亢的声音,原来易铭不知何故,正发脾气骂娘。李马丁心有余悸,不敢造次,呆在门口不敢擅动。怡晴叫旁边值守侍女,去搬来一张独凳,回头望见李马丁,却早已坐在花台,吞云吐雾,将一只香烟,抽着了。
    一会儿过后,里头闪出来吴能奇,见着李马丁,自然打了声招呼,说道:“咦!李将军来了。”李马丁只“哎”一声,正待要说句什么,岂料吴能奇头也不回,往府外而去。
    那里头易铭,早听见了李马丁声音,吩咐一声,说道:“李马丁吗?进来。”
    李马丁听了,慌慌应了一声“哎”,又扔了烟头子,三步并作两步,进了书房。进屋一瞧,看见除了李千秋、赵龙甲,尚有朱信、秦任、钱虎乙等人。一帮子人坐着,不苟言笑,一脸的严肃。易铭在书房里来回走动,情绪激动,看样子真在发脾气。李马丁无奈,小心挨着秦任,也坐了下来。
    易铭自不理他,来回又踱步一会儿,对李千秋说道:“这个郑可望手底下去打清军,谁的主意?哪个下的命令?你去查一查。”
    李千秋倒还冷静,听了易铭问他,答道:“主公,我已查清楚,郑可望将军一来开会,前方军士就按捺不住。可能眼见清军占了合江,其势正旺,前锋又与我军相接,犬牙交错,避之不过,这副将没脑子,就领着上千弟兄,私下打了一仗。只是这一仗打得太好太顺利,可能暴露了我军实力及意图。只不过我又想,还好规模不大,给清军点教训,也无不可。只主公要严令前线各部,严守纪律,决不能主动出击,否则会无故生乱,打乱我军部署。”
    易铭怒气依旧未消,又说道:“行,叫前方把领头肇事的那几个,给我就地关他娘的个把月禁闭。”
    李千秋同意,又说道:“主公,我看行,就这么办,若不处置,以后各部无法约束。这些崽子,猴急猴急的,见了清军,仇人一般。只处置失当,又怕兄弟们想偏了,主公这办法,我以为甚为妥当。”
    易铭又看了赵龙甲等人,这几个均说:“是!”
    易铭觉得,这事儿可以告一段落,方又回身,看见了李马丁。易铭就问道:“李将军,你有什么事?”
    李马丁看了在场众人一眼,心里犹豫,却吞吞吐吐,说道:“主公,我、我没事。”
    易铭气恼不已,说道:“没事你来干什么?我又没有叫你来。”
    一帮子人,见易铭如此发问,都将目光看向李马丁。李马丁心里愈加慌慌,只得又说了句,几人听他说道:“主公,我有事……。”
    易铭见他少有的犹豫反复,心里好笑,就说道:“怎么闪烁其词的,有事儿你就说。”
    那李马丁犹犹豫豫,眼光看了众人,自回答道:“主公,这、这……。”
    李千秋见状,却是懂了,看来李马丁恐怕要与易铭说的是悄悄话,他以为事情也商议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带头告退。这书房里众人,岂有不能会意的,均施礼告辞。
    易铭见众人退出门,他转身又屏退闲杂,让李马丁坐到跟前,这才问道:“什么事?搞得神神秘秘的。”
    李马丁从来快人快语,有什么说什么的,但他以前所说,大多鸡毛蒜皮之事,上不得大雅之堂。然而今儿之事,却事关黔府根本,所以这家伙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语无伦次,断断续续,说道:“主公,我刚才在范先生那里……。”
    易铭听他说在范旷处,毫不意外,这李马丁一天到晚,谁家都去,人家也不敢不接待他。前头几天,这家伙去拜会杨承藩,他只闯进去,死拉活拽要杨承藩陪他喝酒。岂料人家正与媒婆商议爱子婚事,无甚心思,又不敢得罪他。旁边媒婆看不惯,只多说了一句,就被他张牙舞爪,撵了出门。易铭后头听了,把他叫来,又是一阵大骂,方才老实了几天。
    这会儿见李马丁支支吾吾,易铭问道:“怎么了,你不三天两头都往范旷那里跑吗?”
    这李马丁无奈,就又说道:“是,卑职刚才在范老先生那里,还看见杨承藩、吴扶林、黎佐清、程精一、李之华、郑之珖、曹仲、胡钦华,听他们说,说文秀、孙五哥前头也去过……。”
    易铭起先并不觉得这些人去范旷那儿,有何稀奇。这通知各地要员开会,那一干贤良来遵,趁会议尚未召开,私下里头,彼此邀约,三五成群,正事儿坏事儿都来。甚或也惹了几桩麻烦事,个别也叫打了板子,关了一两天,这也不是秘密,前头易铭还特地打过招呼的。
    所以易铭问道:“去就去了,我又没有不准去。”
    李马丁这会儿不再犹豫,就又说道:“卑职就直说吧!主公不知道,他们想趁这次开会,把军师和督师给撤了。”
    易铭听罢,心里大惊,不知道这些家伙,在搞什么名堂,于是急切问道:“你说什么?”
    李马丁答道:“主公,范先生说军师和督师只手遮天、权力太大,上上下下都是他们的人,以后怕要乱,所以趁此机会,搞了个时政议案,要提交大会决议,然后把他两个搞下来,要主公独揽大权……。”
    易铭内心惊骇,可想而知,因这黔府上下,表面似乎一团和气、处处阳光,经李马丁这么一说,原来竟然暗流涌动、拉帮结派、各有所图,所以难怪易铭不惊骇。
    易铭听得李马丁说周文秀、孙象丙也去过,对二人就颇有不满。易铭心想:你这两个,怎么也不报告老子一声,要不是李马丁说了,我还蒙在鼓里。
    易铭冷静下来,看着李马丁憨厚的脸庞,突然就问道:“那你怎么想的?”
    这李马丁毫不遮掩,直言不讳,说道:“主公,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卑职也签了字、画了押。叫卑职说,军师什么都管,赵龙甲也是,他们这样子搞,我也认为眼里头没有主公。”
    易铭听了,早气急败坏,他骂道:“你放屁!这些事情,你一个粗鲁武人,也懂?军师代我统帅你们这么几年,可谓殚精竭虑、含辛茹苦。他要心里有什么想法,还用得着把我接来呀?你也不动动脑子,杨承藩他们是在搞阴谋诡计,你知不知道?”
    这李马丁被骂,不敢顶嘴,内心却不服,就说道:“依我看,范先生他们说的就有道理,军师和督师是该下来了。”
    易铭又骂,李马丁却依旧固执己见,易铭无奈,见他冥顽不化,只得呵斥一通。鉴于范旷暗地里搞小团体,耍阴谋诡计,易铭觉得要及时干预制止,否则任由这等不良风气发展下去,将来尾大不掉就麻烦了。易铭再想了想,坚定认为自己判断无误,就吩咐韩知礼、杨明义,将范旷传来书房,与李马丁当面对质。
    不一时,范旷进得书房,瞥见易铭情绪不对,又看见李马丁一旁呆坐,心里早就明白了大半,他断定李马丁定然原原本本,将他那些事情都给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范旷情绪激昂,不顾易铭在一旁,大骂李马丁道:“你这憨货,这些事情,能禀告主公吗?”说完竟气咻咻地,自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内心却在笑。
    其实这是范旷做作了,他与黎佐清等,之所以要将这大事告知李马丁,目的就是要李马丁将他等想法,转告易铭。他们心里清楚,以李马丁秉性,定然一字不漏、原原本本讲与易铭的。而这,正是在这一帮子人意料之中,只李马丁粗人一个,如何会想到这些。
    易铭将李马丁所讲,垂询范旷,这老夫子正好趁此机会,将自个儿政见,坦诚相告。易铭不以为然,那范旷一再劝谏,易铭被他弄得大为光火,好不容易,才打发出门。
    这范旷老夫子出了易铭军政府大门,心情格外的好,厚着脸皮低身下气给李马丁赔不是,又亲热邀约李马丁到他府上小聚,李马丁起初并不买账,范旷又不住赔罪,李马丁方才消气儿,两个绕缠了一会儿,却手挽手、肩并肩往酒馆喝酒去了。
    这边两个前脚方才出门,李千秋出门不久,想起什么来,又赶回易铭府邸,易铭与他才坐好,不及喝茶,李千秋就问道:“主公,李马丁刚才所为何事?”
    易铭望了望眼前这孙子,气不打一出来,愤愤说道:“何事!他们笼络了不少人,要搞你和赵龙甲下台。”
    李千秋听了,却并不感觉意外,他微笑着说道:“原来如此!主公,这事儿是我让范旷他们这么做的。”
    易铭听了,感觉难以置信,就问道:“你的主意,你怎么会想出这么个歪主意?傻乎乎的,为什么?”
    李千秋不以为意,答道:“你不在的时候,我代你发号施令,本无不可,而今你一旦回来,你这个主公就要当得名副其实,不然,天下人会怎么看?你要记得我前头给你讲过的那些。”
    易铭却道:“你这就要撂挑子了?”
    李千秋又笑笑,说道:“那倒不会,你走上前台,我退居幕后,也是无缝对接是不是。赵龙甲前些年,帮着我打理事务,一番磨练,长进不少。只是我多方考察,觉得这赵龙甲似有能力不够之嫌。如是治世,尚还能胜任,于这乱局,则勉为其难。所以对他稍作调整,也合乎情理,更杜绝了将来掣肘的可能,如此安排,有何不可?”
    易铭被他一番话说服,只是又问道:“那你具体怎么安排?”
    李千秋说道:“我想过了,眼下六部,运转顺畅,这大明朝几百年才积累下来的经验,自然有他的好处。以后赵龙甲可专司军务,找钱虎乙、吴能奇等几个有本事的,作他副手,自然妥当。至于我,军师一职,可裁撤之,或称个什么参议,或资政、顾问什么的,既可管事,也可不管事,站得拢来走得开,岂不更好,你以为呢?”
    李千秋如此一说,易铭并无意见,只得听他的。两个又商议许久,感觉对此次大会,方方面面,想的周全了,李千秋方才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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