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节:诸事不计总相托,此去一如绝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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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知礼望了易铭一眼,大胆说道:“微臣说了,皇上可要免了微臣直言之罪。”
    易铭笑道:“那是自然,你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你还在担心什么?”
    韩知礼这才放心说道:“微臣虽然在皇上那里,前后不过一年多,但微臣感同身受,又观察颇为细致。皇上的年代,当然好处多多,岂是眼下可以相比!微臣这一时半会也难一一说得清楚、讲得万全。但总的说来,大致有这么一些:一是人人平等,官不压民、富不欺贫,社会和谐、世界大同。男女老幼,彼此尊重,敬爱有加,而人人自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外人不会干涉;二是商业繁盛、物货丰足、万众富裕、应有尽有,实在超出微臣想象。微臣看过,普通人家,吃的都是鸡蛋牛奶面包,至于猪牛羊肉,顿顿都有。想我大秦眼下,黎民百姓,眼下能吃饱就不错了,要说天天吃肉,就是县令一级,也还难以办到;三是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有飞机、火车、汽车、轮船,遵义京师,数千里之遥,竟然几个时辰就到;四是通讯发达,人人手里都是移动的电话,哪怕相隔万里,均可互通消息。最让微臣感叹的是电脑,里头无所不包、无所不有,这是什么人发明的?微臣真就佩服;五是世风开化、思想活跃,尤其服饰亮丽、穿着打扮,尤为极致。特别少男少女,花花绿绿、别出心裁,有些张扬,还有女子,故意挺着,穿的也不成样子,虽然太过,但总的说来,还算不错;六是教育发达,上至耄耋之年、下至弱小之辈,无论男女,几乎没有不识字的,其中居然不少上了大学,国家还不录用!难道太多了?微臣不明白;七是国君不是世袭,择其禀异贤圣,一届两届下来,交于后来之人,称作什么换届选举,好比尧舜让贤。微臣每每想及于此,感叹于国之计,此法甚妙。至于其他好处,微臣一时之间,说不上来。”
    易铭听了,大感意外,想不到韩知礼不说则已,他这一说来,易铭觉得也还符合实际,他关心韩知礼对自己年代里那些不好的都有些什么,于是又让韩知礼继续说。
    韩知礼道:“不好的也有,恕微臣直言,有这么些:一是微臣听说小学生就要学什么英格里席,还说世界上国与国之间,这英语是通用语言。微臣不明白,为什么我中华语言,历史悠久、博大精深,放着不用,去学人家的干什么?而世界不用我等语言文字,是何缘故?其二就是据说七大洲四大洋,两百来个国度,我华夏居于东方,守有九百余万之土地,竟不及北方之俄罗斯!甚至天下国度,竟然蓝眼睛黄头发之西人,就有那么多!为何不举国征讨、使其臣服,我华夏一族,广为拓殖?三是据说神州之地,人口有十余亿众,拥挤不堪,以一隅之地,养活如此人口,岂不局促?四是据说有八国联军,攻破京师,又东瀛一国,侵我中华之大半,差点亡我,华夏竟至如此,奇耻大辱,怎么不挥师东进灭了他?……。”
    易铭见韩知礼说着说着,情绪越发激动,对于他所说事实,一时也难以解释,想到眼下状况,只好说道:“你说的,不正是李千秋要改变的吗?我神州华夏,就是从你们这儿开始落后挨打的,你想想,泱泱华夏,人数岂止他十倍百倍,竟然让关外满人坐了天下,况且这一坐就是两百多年,你说可恨不可恨?不过我们的时代,和平和发展才是潮流,打仗会死很多人,你也要注意,不得轻易发动战争,应当秉承怀柔之思想,使其心悦诚服。至于看不惯人家占了那么多,只能怪我中华,失去了统领世界的良机,我们本来有这个可能的。你善于动脑子,天下托付于你,老子也放心,刚才你说的那些,我无话可说,事实就是这样,你从现在开始改变,在你的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所以老子说过:能提出这些问题,就是回答这些问题,老子也相信你也能解决这些问题。”
    易铭说完又想了片刻,接着问道:“韩三,如若你主政天下,你怎么做?”
    韩知礼听了,怯生生看着易铭,犹豫不定,一时不敢乱说。
    易铭见状,又说道:“咱们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你不要犹豫,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老子特许你言而无罪。何况这么些年来,你见过老子因为这个怪罪过谁吗?就那个迂腐不堪、胆大狂妄的范旷,老子虽然嫌他的话难听,也不是从来就没有处罚过他吗?”
    韩知礼听易铭如此一说,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说道:“皇上如此抬爱微臣,微臣自然剖肝沥胆、掬诚相示,绝不犹豫隐瞒。微臣以为:要治理好您老人家打下的锦绣江山,确保世世延绵,大位传承千秋万世,须得做到这几点,如若这几点确立了,我大秦当国威远扬、四方臣服,可奠定万世之基业……。”
    易铭听着听着,迫不及待插话道:“嗯,好好好,你说你说。”
    韩知礼答了一声:“是!”接着说道:“微臣以为:一是要做好顶层设计,也就是上层建筑,微臣看过一点马克思,所以微臣认为:虽然我大秦眼下尚不能朝着推动建立理想的共同产主义社会而根本改变现行体制,但在现有基础上作一些改观改变,是切实可行的。比如通过实行新政,推动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国家体制、经济体制和加强完善法律体系,革除弊政、深化改革,不但我大秦可以迅速富强起来,民计民生也能迅速改观。所以微臣想到:您老为建立我大秦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千古丰功伟绩,决不能抹杀忽视,您老的子孙后代,自然当仁不让,都是我大秦国君,任何时候都不能改变。所以微臣要制宪,将这种权利通过法律的形式固定下来。微臣还知道东瀛皇室,万世一系,他能这样,其他原因微臣不讲,单只一点,微臣觉得可以借鉴,那就是将皇帝职权从日常而具体的施政管理事务中剥离开来。浅显说来,就是不当竞技选手了,改当裁判。将国家事务交由宗政军三司六部,皇帝只管头头,皇帝监察三司六部运行情况,如有偏颇,失之公正,可立即解散重组,就好比拥有一票否决制……。”
    易铭看着韩知礼,见他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没有要打断的意思。
    韩知礼继续说道:“其二就是要改变固关自守的状况,我大秦应制定开放开明的政策,与天下万国广交朋友,向西广辟疆土,向南移民拓殖。西去中亚西比尔等地,为我大秦生存发展之要害,应全力西进以武力纳为汉统;南下中南诸国,西人已捷足先登,此为我大秦后院,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所以微臣以为应奋力南下,彰显我大秦国威、浩荡皇恩,兼之以怀柔,使其遵我王令,为我大秦藩屏,驱逐西人,共御国疆。如能使其效法中国,施行汉化、改弦易张,则更为妥当……。”
    易铭不曾料到韩知礼不说则已,说起来则滔滔不绝,且韩知礼所说,恐怕是我中华民族错失的最大的历史机遇,那就是称霸世界的机会。以至于到了后来,当我们面对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的时候,才明白失去了这个历史机遇是多么痛心疾首的一件事情。在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中国完全有实力做到,不过,当时的统治者怎么会具有如此眼光,那时候他们都沉浸在天下盛世的假象里。
    韩知礼继续说道:“第三就是树立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崇尚科学的良好风气,要从制定法律层面予以保证,微臣知道一点儿*,所以微臣也力倡“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要予以合理程度的言论自由,老百姓也好读书人也罢,发发牢骚骂骂娘,这样不行那样不好,都应该理解容忍。只要不明目张胆叛国反宗对社会,一般不宜打压限制,就哪怕有祸害天下的行为,也应该以法律手段公开公平公正处置,不得像亡明一样,东厂西厂内厂,权势滔天、不遵法纪、恣意妄为。且擅断生死、打击迫害、构陷罪状、欺上瞒下、残害臣民,视生命如草芥、视治国如儿戏……。”
    韩知礼说着,易铭不停点头说好,他越听越放心,就想到了李千秋,易铭突然间就明白:这一切是不是都在李千秋意料之中?因为李千秋定然会料到易铭的行为有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所以早就着重历练韩知礼,如果易铭的行为对大事不利,天下大事大可交由韩知礼承担?
    易铭越想就觉得越是这样,如此更坚定了自己离去的决心,易铭打断韩知礼说话,夸奖道:“好了好了,韩三,想不到你小子懂得这么多。”
    韩知礼不想自己一席话得到易铭如此夸奖,所以赶紧谦虚,说道:“皇上,微臣所说,胡言乱语,让皇上见笑了。”
    易铭不想把话题扯得太远,转而说道:“好了,你能这样考虑我就放心了,不过你要注意,决不可穷兵黩武,也不要搞那些激进而不计后果的事情,老子要你稳一点。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办,你有的是时间。这些事情不说了,还是给你交代大事吧!我将皇位传给幻生,你懂了吗?”
    韩知礼思绪也转过来,想了一会,却问道:“皇上,要是微臣没有发疯,这、这幻生是不是皇上您老的……。这个微臣实在不敢相信。”
    易铭见他反应确实不同凡响,一会才说道:“老子也难以想象,这幻生甚至可能是老子的祖宗!你他娘的说奇怪不奇怪,老子的祖宗居然是我给带大的,不但给他擦屁屁换尿布,他还叫我父皇!我也想过,吴琦玉、李侔、印生都叫你们杀了,要是老子祖宗的话,我也希望是他了。这个不说了也罢,再说我感觉脑袋都炸了,也想不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知礼见易铭说道杀吴琦玉等,怕他一时想不通怪罪下来,他可难以逃脱干系,只好闷声不语。
    易铭等了一会,长叹一声,又道:“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要是这种结果符合李千秋的设想,或者说只有这样,才会产生李千秋想要的结果,那我背负这罪孽,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琦玉还好,罪有应得,只是那么多人是无辜的,我心里很难受。”
    韩知礼这才说:“皇上,微臣懂您老心思,为了天下大计,也顾不得这些了。”
    易铭等了一会,又才说道:“我想幻生登基之后,认你为义父,你就以亚父摄政,我准备封你为忠礼王,位极人臣,朝中大事小事,你一人作主,这样做起事情来,名正言顺。你不要推,我不如此安排,只怕你掌控不了……。”
    易铭说的时候,这韩知礼确实张嘴想推却,但见易铭后面话一说,想了一想,觉得易铭担忧,确实是事实,于是持续沉默,不复言语。
    易铭继续说道:“我哪怕就这样安排了,能管几年?往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想当年张居正,一度权倾朝野,生前就被授予太傅、太师,后来死后还不是落得个身败名裂。而其生前所封,均被褫夺。他的苦心,万历皇帝能理会吗?所以幻生年小,尚不懂事,以后长大了,是否狠毒无义之辈,还是仁义守信之人,我心里没底。这就要看你的造化了,你得从给他选个好老师开始做起,注意不要让奸佞之辈近他左右,否则,你小子恐怕将来死无葬身之地……。”
    韩知礼听罢,只吓出浑身冷汗,他哆哆嗦嗦道:“皇上,微臣深知为君不易,为臣也难。皇上放心,微臣做事,但求问心无愧,上对得起君王,下对得起黎民,堂堂正正、不复他想。”
    易铭听罢,却不同意他说法,于是严正对韩知礼说道:“假如十年二十年后,世人说你大权独揽、意欲篡逆,要将你治死罪,你怎么办?”
    韩知礼凄然一笑,答道:“张居正是非功过,后来不也有争议。但给其平反,也是事实,微臣决意学他,生死之事,可置之度外。”
    易铭却骂道:“混账,你他娘的糊涂蛋……。”
    这韩知礼不知易铭意思,问道:“皇上,微臣我……。”
    易铭又说道:“韩三你听清楚了,假如幻生对你不利,你为什么不将他废了,你自己当皇帝……。”
    韩知礼听了,魂都快吓没了,尿也吓流了,他跪在地下,叫道:“皇上,微臣就是长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以下犯上、阴谋篡逆的事啊!皇上……。”
    易铭不理会韩知礼,继续说道:“只要你做的事情,对得起我大秦亿万斯民,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换成我,我就这么做。厚待幻生,也算对我有所交代,这就够了……。”
    韩知礼还跪在地上,不知出于感激还是惊恐,他泪流满面哭着,喃喃说道:“皇上硬要陷微臣于不臣之境地么?那微臣只好就此死了,以断了皇上念想。”这家伙说着说着,站起身就似乎要去撞墙。
    易铭被韩知礼这等举动吓着了,因前头有思沅如此做作,秦会公公又来一回,后来有李千秋的丫鬟也跟风效仿,再往后,韩知礼堂堂五尺之躯,也学会了。
    易铭唯恐再出人命,赶紧将韩知礼双手抓住,说道:“你他娘的死脑筋,可死不得,老子还要靠你呢!”
    韩知礼这才松了一口气,要不是以死相逼,说不准易铭是不是还会为难他什么。韩知礼道:“皇上,微臣胆小,经不住您老这么吓唬的。”
    易铭骂道:“去,你们撞墙的胆子都有,还胆子小,是你唬我吧!”
    韩知礼赶紧说道:“皇上恕罪,微臣岂敢!”
    易铭见韩知礼与自己,中间总有那么一道隔阂无法逾越,他视韩知礼为兄弟,韩知礼却永远视他为主子,而这种根深蒂固的成见,恐怕用一生的情谊都不能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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