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们的仇人已经没了,爹爹或许也已经把我们忘了,我们好可怜,对不对!”坐在树枝头上的栀雨手捧着树叶,扬到头顶轻轻吹了一口,树叶丝毫没有动静,一阵冷风袭来,将手间的树叶瞬时吹了个七零八落。
    栀阳消沉的抬眼看了一下小妹,苦涩的规劝道:“栀雨乖,或许爹爹现在已经投胎转世了也说不定呢,我们在这世上流连的也够久了,现在仇人变成了朋友,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去规划自己的未来了!”
    “我们,有未来吗?”栀雨迟疑着,回想起十年前在这棵树上自缢时的情形,小丫头的双眸登时便蓄满了泪水,当初是经过了多少挣扎,多少思想斗争,才走到了这一步,本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再也不用承受想念父亲的痛苦,但是真的变成了阴魂之后才发现,原来的自己是有多么的天真。
    “好了,你们两个别再自怨自艾了!”三只女鬼中的大姐大栀月心情烦闷,还打心里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那感觉虽然很模糊,但相当真切,她预感他们的父亲没有去投胎,反而离自己很近。
    栀月的烦闷让两个妹妹望而生畏,就在三姐妹陷入沉默的时候,栀雨的小耳朵忽地竖了起来,片刻之后,栀阳也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姐姐,你听到什么没有?”栀雨定定的问。
    栀阳点了点头,而栀月却一头雾水,因为她什么都没听到。
    “好像是,风琴的声音!”栀雨话音刚落,栀阳早已变的惊喜不已,那确实是风铃声,裹挟在风里,随风而动。
    “你们到底听到了什么?”栀月仍然是丈二金刚一般,栀阳的脸上绽开久违的笑容,欢喜的对姐姐道:“栀月,你真的没听到吗?是风琴声,我们小时候父亲经常坐在院子的石头上为我吹的那首‘女儿谣’。”
    “家有三千金,如有累世宝,出则尾随至,入则小步遥;洗砚台边春雨骤,阳春飞絮如舞飘,梨花春月三千阙,吾家明珠掌上笑!”
    《女儿谣》,是当初栀雨出生后肖老爹喜上眉梢所做,而此时,远远回荡的正是那首诗歌的风琴曲子。
    “爹?”栀月痴痴地呼喊了一句,她很不解为什么两个妹妹能听得到,自己却半点动静都没感受到,栀月不免有些失落,但还是无法掩盖心中的狂喜。
    “栀阳、栀雨,你们带着我循着声音去找爹爹好不好!”
    “嗯!”栀阳应了一声,纵身从槐树上飘落下来,栀雨也紧随其后,两姐妹顺着声音的方向而去,栀月更是加快了脚步,寸步不离的尾随而去。
    声音的源头找到了,是白衣巷东入口旁的一处破败的瓦舍,三姐妹如梦初醒,那正是自己生前的家,如今无人打理,早已荒芜落魄。
    栀月如愿以偿了,虽然没有听到风琴的呼唤,却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袭红衫,公子冠下的青丝光泽秀亮,身材伟岸,虽然阔别十年,三姐妹仍然可以轻而易举的认出,那就是她们的父亲。
    “爹,真的是你?”由于过度的激动,栀月的声音不免有些颤抖。
    红衣肖先生缓缓回过头来,径直来到了栀月的身前,只不过回应她的不是阔别多年的亲情,而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爹……”栀月被打得一怔,面上更是写满了惊讶与委屈。
    红衣肖先生的声音很柔和,问的问题却很严肃:“栀月,为什么没有好好照顾你两个妹妹?”
    栀月被问及这个问题,不禁神色黯然,良久,只说出了一个字:“我……”
    “为父前半生已经风光够了,死不足惜,可是你两个妹妹才只有十几岁!小小年纪就香消玉殒,这对她们不公平!”肖先生埋怨着,栀雨和栀阳却丝毫没有责怪姐姐的意思。
    “罢了,生死有命,千怪万怪,只怪为父当初先走一步!”肖先生哀叹一声,不舍的将三个女儿牢牢凝聚在了一起。
    “爹爹,你要去哪儿?”短暂的重聚之后,肖先生再一次离开了。临行前,肖先生笑了,笑的很满足:“为父心愿已了,接下来,要去处理一些私人的事情,月阳雨(三人的名字),一定要尽早投生,来世过的要很幸福!”
    ……
    “咳咳,知道什么叫做一根绳上的蚂蚱吗?”安然偎依在摇椅里,嘴里叼着一根茅草,煞有介事的问着身边一筹莫展的秦周。
    “就是我们这样的组合?”秦周手捧着杯盏,苦涩的回着话。
    “错,我们这叫同坐一条贼船!”安然不由自主的前后逛游着,轻啐了一口,吐掉了嘴里的茅草,狐疑的问道:“对了,那天晚上为什么没有勾走姓荆那小子的魂魄?”
    “唉,怪我意气用事了,当时一听到那个老头提到飞鸾,我就情不自禁的想要问个明白,过了时辰拘魂,就必须要再等三十六个时辰,否则便会视为故意杀生!”
    秦周悠悠的一句话让安然顿感疑惑:“对了,我还没有问,他都说了些什么?”
    秦周凭借回忆将当日福伯与荆夫人的对话说了一遍,安然听完之后差点儿从摇椅上噌然跳将起来。
    “你当初为什么和我说起这一段!”安然惊诧的质问着。
    秦周一脸无辜道:“我都跟你说了呀!”
    “不对,你没跟我提到过荆老爷和此事有关的话!”安然大吃一惊,之前之所以选择帮助秦周,是因为这个男人和自己一样有亲人在飞鸾事件中离去,他说了一个很催人泪下的故事,一个惊天的阴谋,但是,对于阴谋者的姓名,却只字未提。
    “你差点误了大事!”安然坐正了身子,一双眼眸惊疑不定的注视着秦周,秦周被说的一怔,安然却胸有成竹的道:“我想我知道在那里可以找到阴煞尸了!”
    秦周如梦初醒,诧异的道:“你是说荆家?”
    “对,顺便去教训一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荆大公子!”安然说完便要起身,秦周整个人却不由得呆住。
    安然看着举止怪异的秦周,顿感莫名其妙的问道:“你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我!”秦周变得焦躁起来。
    安然鼻头一嗤道:“我看你是鬼故事看多了吧!”
    “不对!距离很近,应该就在门外!”秦周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整个人如痴似癫的冲出了宅子,安然悠长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追了出去。
    安家宅子门外的槐树下,秦周看到了那些呼唤自己的声音主人,确切的说,是四个人。
    “爹,娘,妹妹,小雯!”秦周哽咽着唤道,声音也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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