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璁端着燕窝上楼的时候,丁佳莹已经沉睡。
    他步子迈得极轻,坐在床边,眼神缱绻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的视线在她美丽的脸上流连,一遍一遍地描画着轮廓,重温眉眼和鼻子的角度,跳过嘴角的弧度,甚至下巴上一个浅浅的小窝。
    她嘟着嘴,收起了白日里的疏离。
    她跟他说话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双手抱在胸前,或是故意不看他的眼睛。
    她在避免跟一个不是很熟悉的陌生人有过多的接触,甚至不打算有什么情感上的纠葛。
    对一个普通的男人来说,这是一种温柔而明确的拒绝。
    但是他不是那些男人。
    他见识过她的火热,和她看向爱人如丝的媚眼。
    所以,他不会甘心的。
    他不会理会这样的拒绝。
    一个吻像蝴蝶即触即离,划过丁佳莹光滑细腻的额头,飞进她的梦里。
    丁佳莹醒来的时候捧着羞红的脸坐在床上半天缓不过神。
    不会吧,这么快,对沈璁龌龊的心思就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见色起意?
    没有想到啊,没有想到,丁佳莹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落日的余晖加强了这一波热度,丁佳莹觉得浑身都似乎要烧起来。
    在别人的地盘上,胡思乱想些什么?
    别人的地盘?
    对,别人的地盘。
    丁家董事局坐镇的是爷爷,主持大局的是父亲,得利的是叔父,被看重的是姐姐,被宠爱的是丁佳音。
    都是别人的地盘。
    她从丁家的地盘到了沈璁的地盘,都是一个无关紧要,被人罩着的命运。
    她资质平庸,既不聪明也不精明,认真做一件事都不见得做得很好。没有人对她抱有过什么期待。
    甚至在爷爷眼里的价值也不过是和一个不怎样的人联姻吧。
    她好像从来都不配有自己的地盘。
    出神的一瞬间,丁佳莹脸上的表情变了,参杂着绝望麻木和伤心。
    沈璁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这样快,明明刚才还是一片红霞。
    “阿莹。”
    他出声。她好像听见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她转过脸,一滴泪落在夕阳的余晖里,而两只眼睛空洞洞地望着沈璁。
    她那么美,美得好像下一瞬间就要破碎。
    沈璁急忙伸出手将人抢在怀里:“阿莹,我在这里。”
    丁佳莹僵直的身子听到他不停的絮语一点一点松了下来,任由自己靠在沈璁的胸膛,好像没有一点力气。
    沈璁能感觉到衬衫上潮湿的痕迹,她的睫毛隔着布料扫在他的心上。
    车祸而已,不足以让她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那一通电话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璁一定要搞清楚。
    夜色慢慢笼罩世界,房间里温暖光线让这里成了漂浮在宇宙温暖的孤岛。
    “很久了吗?”
    丁佳莹终于开口。
    “没有很久。”
    沈璁抱着她,没有松手。
    “我以为很久了。醒来的时候以为又是另外一个世界。”丁佳莹在说谎,因为她不想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哭。
    沈璁顺从她手的力道将怀抱松开:“傻瓜。现在才刚到饭点。正好去尝一尝我的手艺。”
    “我睡得还是挺久的,比医院久。换了新的药吗?”
    沈璁没有料到她如此敏锐:“确实给你换了药。不过也可能是因为离开了医院整个人比较放松了。不过药物的副作用可能会让人有点情绪低落。”
    丁佳莹接过沈璁递来的水,一饮而尽:“原来如此。那这真算不上好药。要不给我换了吧。”
    沈璁拿纸巾帮她擦去滚到脖子里的一滴水珠,手指擦过她的肌肤,很轻柔:“好,我回头就跟医生说。”
    “对了。那个医院的院长在我出院的时候给了我一个红包,说是给患者的彩头。我以为是什么吉祥物,刚才打开一看,里面有块小金饼。”
    虽然平日里有主任医生照顾,但其实这位年轻帅气的院长先生才是自己的主治医生。
    听说过病人感谢医生的,没有见过病人出院医生送礼物庆贺的。
    五年之后的世界是这个样子的?
    丁佳莹拿不定主意,这究竟是惯例还是特例。
    沈璁把那块小金饼拿在手里掂了掂,这家伙也算是上心了,送神的心不算太敷衍。
    “可能是医院的传统,压惊用的。小玩意儿,你就收着吧。”
    传统?丁佳莹不信。
    沈璁手指挠挠额间只好说:“是我们朋友之间的传统。我们私交不错,他是拿你当自己家人,热情……”
    朋友?自己人?
    也对,过去的几年自己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除了原来的朋友也会认识新的朋友。毕竟这几年之间自己还恋爱结婚了呢。虽然其中有很多隐情,但表面上看还真是幸福啊。
    “那我还有点对不起刘医生,给他添了这么多麻烦,还要他送我礼物。那以后找个什么机会回过去吧。”
    “那倒不必了。你们之间也没有熟到这种程度。”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他在我们医院已经赚得够多了。送这么点东西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不用记挂在心上。”
    沈璁不喜欢看到她对别的人这么上心。就算是自己的朋友也不行。
    看他坚持的样子,丁佳莹只好点了点头。
    端坐在桌前,她仍然没有将惊讶的神情放下来。
    “没看出来,你手艺这么好,竟然还能在萝卜上雕花?这是什么?小兔子?胡萝不小兔子?”
    锅里咕嘟着一条鱼,奶白的汤汁翻滚,散发出迷人的香气勾引着饥肠辘辘的人。
    沈璁一边盛汤一边将她欢喜的神情尽收眼底:“一般。比不上你的手艺。尝尝这汤。”
    “我还会做饭?”丁佳莹接过碗,一再收到令人意外的消息,有点难以消化。
    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为了免受仰望星空黑料理的荼毒,她不得已接受白人饭。吃得多了,实在难耐的时候学会了煮泡面和做蛋炒饭。
    现在沈璁竟然说有做一桌子菜手艺的家伙比不上27岁的自己?
    究竟是过了些什么日子,把一个毫无厨艺天赋的人都炼成了个优秀的厨子?
    这种感觉很奇特,丁佳莹就像穿梭在别人的生活中,听周围的人说起世界上的另外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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