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的过程中,分分秒秒都是煎熬。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多,终于等到了手术结束。
    三叔和三婶去照顾昏迷未醒的韩思瑶。
    陈长安跟着医生来到办公室询问情况:“医生,我老婆脱离危险没有?”
    “还需要再观察,看她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医生也不敢打包票,并谨慎地提醒了陈长安一句:“另外,就算她能醒过来,以后也无法生育,你要有心理准备。”
    “你的意思是说,我老婆还没有脱离危险?”
    “如果你们之前选择保小的,那小孩的存活率还是挺高,可你们选择了保大人。她伤得太重了,被车撞飞十几米,情况不容乐观。”
    “钱不是问题,希望你们不惜一切代价,尽全力抢救,谢谢!”
    陈长安带着悲痛的心情给主治医生鞠躬。
    躺在病房里的韩思瑶昏迷未醒,守在病床边的三婶早就哭红了眼睛,一直黯然淌泪,垃圾筒里堆满了纸巾。
    闷闷不乐的三叔也坐在病床边。
    他望着脸色苍白的韩思瑶哀叹:“真是要了老命,瞧这孩子,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这是造的什么孽……”
    “叔,婶,你们回去休息吧。”陈长安上前道。
    三叔转头对陈长安说:“你也累了一天,这里有我和你婶子守住就行。你回去吧,思瑶醒了之后我给你打电话。”
    正说着,忽然听到三婶哭出了声音。
    三叔又郁闷地发起了牢骚:“你怎么又哭上了?本来就心烦,你还在这哭个没完没了,能不能让人清静清静……”
    “一想到孩子没了,我……我就心里难受。”
    三婶那眼泪是真的止都止不住,哭得肝肠寸断,连声音都在颤抖。
    当医生说只能二选一的时候。
    他们选择了保思瑶。
    这是一种珍贵的情感体现,在他们的传统观念里,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跟韩思瑶其实一样重要。孩子是陈家香火的延续,也是老爷子生前的遗愿。
    现在舍小保大。
    他们也因此背上了愧对列祖列宗的心理包袱。
    陈长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三婶,更不敢说出思瑶不能再生育的事,这事要是说出来,真的跟天塌了没什么两样。
    “叔,你先跟婶回去,我想单独陪陪思瑶。”
    听陈长安说要单独陪着思瑶,三叔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拉着哭哭啼啼的三婶先回家:“那你在这守着,晚上我给你送饭过来。”
    “嗯。”
    送走三叔三婶后,陈长安在病床边坐了下来。
    以前握着韩思瑶的手总是温暖如玉,今天感觉有些冰凉。大抵是失血过多造成的,就像她的脸色一样,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从相识到结婚,再到今天,已经有三年时间。
    陈长安至今还没有见过韩思瑶的父母,也不知道她家里还有些什么亲人。韩东海老爷子在生的时候,也甚少提及这些事情。
    知青年代时。
    韩东海在矿难中受伤,是他哥哥韩东山把他从矿坑中刨出来的。当年韩东海不仅伤了脊椎骨,也丧失了生育能力,因此终生未婚未育。
    后来韩东山作主,把小孙女思瑶过继给韩东海,为韩东海养老送终。
    也就是说,韩思瑶的父亲就是韩东海的亲侄子。
    现在韩东海已经驾鹤西去,陈长安也搞不懂韩思瑶为什么还是不跟亲生父母联系,就连结婚时也不让发出邀请函。
    每次问她,她都是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什么也不说。
    想必是有什么不堪回首的回忆。
    此生。
    自己已然是她唯一的依靠。
    想到这里,陈长安心疼地轻抚着韩思瑶那苍白的脸颊,心里暗暗呼唤:“上次你问我,如果你比我先死,我会不会流眼泪。今天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我会。所以你一定要醒过来,好好地活下去,绝对不能死在我前面……”
    心痛到深处时,陈长安的眼眶里已经泛起了泪光。
    时间在守护中悄然流逝。
    傍晚六点多,主治医生带着医疗队伍来看过,韩思瑶还是没有醒过来。
    三叔送来了晚饭,说要换班,劝陈长安回去休息。
    陈长安拒绝了三叔的好意,依旧守在病床边。
    第二天。
    医生和护士在病房里忙进忙出,连接在韩思瑶身上的各种医疗监测仪也越来越多。
    韩思瑶却始终没有苏醒。
    三婶也哭肿了眼睛,怕小的没保住,大的也保不住,全家上下都被挥之不去的死亡阴霾笼罩着。
    第三天凌晨时分。
    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的陈长安,困得实在撑不住,想趴在病床边眯一会儿。不料刚闭上眼睛没两分钟,一只冰凉的手掌摸向了他那憔悴不堪的脸颊。
    陈长安愕然觉醒,顷刻间睡意全无。
    韩思瑶终于醒了过来,她的脸色虽然还是那么苍白,但她的嘴上带着一丝微笑。陈长安却一时没有把控住自己的激动情绪,回笑时,眸子里泛起了闪烁的泪光。
    “老公,你哭了?”
    韩思瑶的声音轻弱无力,脸上却绽放着笑容,人生知足,莫过于此。
    陈长安抓着她的手亲吻了一下,感铭肺腑:“醒过来就好,饿吗?我去给你买早点。”
    “我不饿,我要喝水。”
    “稍等一下。”
    陈长安起身给韩思瑶接了一些温水过来。
    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你失血过多,暂时只能喝一点点,解解渴就行,不能大量喝水。”
    “嗯。”
    韩思瑶觉得好奇怪,为什么不能大量喝水呢?
    想不明白。
    但她确信一点,当一个脑子里装满哲学思想的男人突然为她饱含热泪时,那这男人一定是爱她爱到了灵魂深处,必定不会骗她。
    韩思瑶含笑凝望着陈长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死不了。老公,你也笑一个,我想看你开心的样子。”
    “从你醒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已经很开心。”
    想到妻儿因为自己而受苦受难,陈长安的笑容终究是做不到收放自如,笑得有点牵强。
    陈长安寻思着,思瑶或许还不知道孩子已经没了。
    如果知道。
    只怕她也笑不出来。
    陈长安紧紧握着她的手,寻思着先给她打个心理预防针:“思瑶,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为了我,你一定坚强起来,我不能没有你。”
    “嗯,我答应你,坚强。”
    笑着笑着,韩思瑶的眼睛里也泛起了泪光。
    她听懂了陈长安的意思。
    她也知道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还未出生就已经夭折,昨天被推手术室的时候她并未完全昏迷,有听到医生说保大保小的事。
    抬手抹去眼眶里的泪光后,韩思瑶又重新绽放出了一丝笑容:“我没事,三婶会照顾我,你安心去做你想做的事。”
    “还是你最懂我。”
    陈长安又亲吻了一下韩思瑶的手背。
    这一生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很多,但此刻最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让那些法外狂徒付出代价!
    陈长安料想着,丁永春现在大概也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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