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为了你个人的政治前途,还是为了吕州的老百姓,你都要迎难而上。
    ——曹继先。
    陈长安觉得曹部长这句话说得很中肯。
    只要雄心壮志还没有泯灭,只要还想往上爬,那就必须披肝沥胆地干活。而迎难而上,最能体现一个执政者的个人实力。
    这既是一种挑战,也是一种机遇。
    体制里的领导岗位有限,越往上爬,领导岗位就越少,周围都是跃跃欲试的猛士,无异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机遇,有时甚至比个人的努力更重要。
    许多人在体制里混了大半辈子,一路摸爬打滚,拼到无力再拼,也未必能逮住一个被上级重用的机会。
    陈长安怀揣着无限感慨,把曹继先送到了政府大楼门口。
    “不用安排饭局,省里还有个很重要的会,我得尽快赶回去。”曹继先示意陈长安就此留步,不用远送。
    陈长安直爽地回以一丝笑容:“那祝你一路顺风。”
    “顺不顺风,这个不重要,只要意志坚定,逆风也能飞翔。”
    曹继先紧紧握着陈长安的手。
    又语重心长地叮嘱陈长安:“你爷爷是个郎中,你得继承你爷爷悬壶济世的风骨,千万别被眼前那点疑难杂症吓得怯步不前。”
    “曹部长,你还是不了解我。”
    “了解,我知道你在嫌我叨唠,行,我打住。”
    “送你十四个字。”
    “什么字?”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哈哈,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此时此刻,只有王昌龄的这两句诗能镇宁我这颗忐忑不安的老心脏。你这十四个字,送得恰到好处。”
    “慢走,不送。”
    陈长安赠送的不仅仅是王昌龄的两句诗,而是自己披荆斩棘的意志力,就像当年那个三十来岁的王昌龄一样,不斩下敌人首级誓不回头。
    也只有这种意志力才对得起曹继先的一片赤诚。
    曹继先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离开了吕州。
    陈长安也收起了满腔热血,让心绪回归于平静。只有足够心静才能准确地审时度势,掌控先机。
    吕州的狂风恶浪,已经开始卷噬异己。
    夏言东到吕州市公安局上任的当天,便大张旗鼓地推进汤晓茹一案,a级通缉令贴得满街都是,对提供线索的人悬赏20万。
    如果汤晓茹落到夏言东手里,大概率会当场击毙,连受审的机会都没有。
    张桂康把夏言东调到吕州来的目的,显而易见。
    就是想给肖元山派一个得力的辅助,协助肖元山把汤晓茹一案压下去,防止有人利用汤晓茹一案抽丝剥茧,牵到上面的人。
    三天后。
    汤晓茹的行踪依旧是个谜,夏言东对协助汤晓茹出逃的李朝援医生、以及那两个女护士,进行了特殊审讯。
    其中一个女护士,当天晚上便死在看守所。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
    尸体僵硬。
    法医鉴定的死因是:死者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由于在押期间的精神状态过于紧张,未能及时进行心理疏导,导致突发性心肌梗死。
    这份鉴定报告一出来,吕州看守所的两名值班狱警被停职问责。
    陈长安也看到了这份鉴定报告。
    无言以对。
    陈长安带着沉重的心情,来到了秦筝的临时住所。
    这是一个前不着村着不后店的小山沟,在地图上都找不到名字,胜在环境清幽,无人打扰,一间土砖房依山傍水。
    屋前小院也收拾得很干净。
    左边一丛竹林,右边晒着好多红辣椒,秦筝也喜欢吃辣。
    一只花猫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晒太阳。
    看到有人来,花猫也只是眯了眯琥珀色的眼睛,该怎么睡还怎么睡,压根没把陈长安这个不速之客放在眼里。
    “老师,你还真的来了啊?”
    秦筝挎着一只竹篮从山里回来。
    在看到陈长安的一瞬间,秦筝笑得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妞一样,并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大概是情绪过于激动。
    陈长安上下打量着秦筝,旗袍加身,还是那么有气质。
    再看她竹篮里的东西,都是些山里野菜。
    “不会真想隐居吧?”
    陈长安难以置信地望着秦筝。
    秦筝笑靥如春:“当年诸葛亮不也是住山中茅屋?我想体验体验生活。说不定等我出山的时候,我就可以做你的军师。”
    “志气可嘉。”
    难道秦筝有这野心,陈长安也只能奉上一丝笑容,不忍打击她。
    秦筝进屋拿了一张竹椅给陈长安坐,接着又给陈长安端来一杯热茶:“山沟里啥都好,就是晚上蚊子多。”
    “山里的蚊子再凶,也凶不过政治舞台上的老虎苍蝇。”
    陈长安由衷地感慨着,连茶都喝不出滋味。
    秦筝也在对面坐了下来:“丁勇没拿到肖元山杀人的证据?”
    陈长安摇了摇头,声色也变得沉重了许多:“市公安局换人了,协助汤晓茹出逃的其中一个女护士,前天晚上死在看守所。丁勇也被拘留,他的罪名是肇事逃逸,不过没什么大问题,过两天就可以出来。”
    “既然这样,那我们不妨公开那段视频,让菲佣告肖元山强奸。”秦筝冷静地提出建议。
    陈长安极目望向远方的山头:“肖元山有个双胞胎弟弟,长得一模一样,在衡州做建材生意。告他强奸,他可以叫他弟弟顶锅,行不通。”
    “顶不了锅,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秦筝讪笑:“菲佣跟肖元山睡觉时,我有让菲佣保留肖元山的精液,可以做nda检测。”
    “……!!!”
    陈长安剑眉微蹙,默不作声。
    秦筝见状心惊,连忙解释:“老师,我不是有意要瞒你。当时我是想着,关键物证越少人知道越好,包括你在内。因为这是一种诬陷手段,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我就是这样想的,没别的用意。”
    “秦筝。”
    “老师你说。”
    “会不会牵扯到我,不是由你说了算。如果你用这种方式去搞肖元山,就算把肖元山干下去了,我也离死不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往市委书记的身边安插女人,搞色诱栽赃,这是什么性质?很多人在等着抓我的把柄。”
    “对不起,老师,是我想简单了,我反省。”
    秦筝惭愧地低下了脑袋。
    陈长安郑重其事地告诫秦筝:“我希望你牢记一点:我们所做的一切,并不是要干掉肖元山,而是要匡正吕州的政风官纪。如果肖元山不幸被清剿,那只是因为他官风不正,而不是因为有人陷害他,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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