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与丁勇对话,肖元山悟明了许多以前不曾领悟过的事。
    宦海中浮沉半生:
    他一开始是拼关系,为了晋升,用尽手段去扩展人脉资源。
    后来终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权力。
    可他忽略了一个重点,有了权力之后,还需要维护自己的政治形象。
    至于欲求,他也有。
    可他的欲求跑偏了方向,没有意识到欲求的高度,也将决定自己的人生高度。
    就像古人说的,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
    敛财,睡女人!
    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灰色欲求,与市井匹夫的欲求处于同一高度,最终免不了要复制匹夫的命运,落个鸡飞蛋打一场空。
    综上所感,肖元山感觉自己这半辈子算是白活一场。
    回想那年那月,在衡州呼风唤雨时,想睡哪个女人就睡哪个女人,曾一度以为自己就是人生赢家。
    现在想想,说是无知也不为过。
    当年,如果自己脑子里首先想的不是怎么跟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干部上床,而是想跟她们上床之后会有多少隐患,那今天,也不至于走投无路。
    肖元山带着满腹感慨,起身离开青楼。
    走到电梯门口时。
    身后又传来丁勇的呼声:“都已经把话聊开了,还想心存侥幸?不打算去公安局自首?”
    “……!!!”
    肖元山愕然止步。
    犹豫片刻之后,肖元山抛下一句:“我是肖元坪,不是肖元山!”迈开大步继续往前走,伸手按下电梯按钮。
    电梯很快便上升到九楼。
    “叮!”
    当电梯门打开后,肖元山顿时惊退两步,心如死灰。
    电梯里出来四个人,领头的是陈长安,后面跟着吕州市公安局的赵诚阳,以及两位警员。
    丁勇笑呵呵地上前两步:“老肖,你现在说自首还来得及。”
    “……!!!”肖元山没有理会丁勇的嘲笑声,两眼凝视着站在电梯门口的陈长安:“麻烦让一让。”
    陈长安什么也没说,侧步让到一边。
    这时赵诚阳又上前两步,向肖元山亮出一张逮捕令:“肖元山,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是肖元坪!”
    肖元山亮出肖元坪的身份证。
    赵诚阳正色凛然:“你那个李代桃僵之计,真的不怎么高明。死者遗体,现在还躺在殡仪馆的冰柜里,知不知道为什么不火化?因为死者的身份存疑。现在我们通过指纹比对技术,已经确定死的那个人并不是肖元山。”
    “……!!!”
    肖元山瞧瞧赵诚阳,又瞧瞧一言不发的陈长安。
    无言以对。
    肖元山又转头看了看秦筝,却只能看到秦筝的后背,秦筝站在扶栏边,依旧在眺望春江夜景。
    “能不能让我跟秦筝单聊几句?”肖元山请求陈长安。
    陈长安淡漠地回道:“单聊是不可能的,我要替她的安全考虑,有话就在这里说。”
    “那算了,我无话可说。”
    肖元山自觉地伸出双手,陈长安给旁边那位警员示意,警员立马心领神会地拿出手铐,将肖元山铐住。
    这一刻,肖元山反而有种如释重负一般的解脱感。
    肖元山含笑望着陈长安:“你现在才31岁,已经是副厅级干部。升级跟坐火箭一样,真的没有做过违法违纪的事?”
    “下辈子,如果你还有机会做我的领导,到时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陈长安随手一挥,示意民警把肖元山带下去。
    两位警员,左右挟持着肖元山,进了电梯。
    “陈副市长,我先押他回局里。”
    赵诚阳向陈长安汇报完,也跟着进了电梯。
    随着肖元山的落网,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似乎已经告一段落,但陈长安却不敢放松神经。
    在陈长安看来,抓捕肖元山就等同于往姚涛身上捅刀子。
    接下来姚涛会有什么反应?
    这事只有天知道。
    “刚才你们动过手?”
    地上那只破碎的红酒杯,吸引了陈长安的目光。陈长安捡起来瞧了瞧,破碎的杯口好锋利。
    丁勇淡笑:“刚才肖元山用这玩意儿挟持秦筝。”
    “受伤没有?”
    陈长安把目光转向了秦筝。
    秦筝含笑摇头:“没事,就是有点内疚。”
    “内疚?”陈长安一脸讶异。
    秦筝感慨万端:“肖元山有句话没有说错,他就算是负尽天下人,他也没有负我。而我对他的种种做法,确实很无情。”
    “如果有只吊睛猛虎祸害一方,吃人无数,你冲上去将它乱棍打死,你内不内疚?”陈长安一针见血,秦筝讪笑无语。
    丁勇笑呵呵地倒了两杯红酒。
    一杯给自己,一杯端给陈长安:“肖元山算什么猛虎,他充其量只是一只狐假虎威的老狐狸。”
    “刚才跟他聊得怎么样?”
    陈长安跟丁勇碰了个杯。
    丁勇仰首小酌一口,慢条斯理地回道:“他虽然有点不甘心,但也接受了自己只是一个无知匹夫的事实。接下来,我估计他应该会配合你们,一五一十地把问题交待清楚,不会对抗审查。他不傻,懂识时务为俊杰。”
    “如果他供出姚涛,我要面临的压力也不小。”
    陈长安端着半杯红酒走到楼台边。
    一眼望过去,春江对岸的市政府大楼,被夜暮吞噬得只剩霓虹轮廓,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潜伏的蛀虫。
    丁勇也走了过来,同望春江对岸的夜景:“你又不是一把手,犯不着什么事都自己上,完全可以把这个烫手山芋甩给袁刚。”
    “现在任命一个公安局长,袁刚都三番五次地征求我的意见,他摆明了是想当甩手掌柜。”陈长安苦笑连连,指望袁刚上场,吕州这盘棋指定输。
    秦筝扭头望着陈长安:“要不要我去接近姚涛?”
    “好好读你的《韩非子》。”
    陈长安突然间肃敛笑容,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这诡秘莫测的态度,令秦筝斗志颓然,当即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陈长安叫她好好读《韩非子》,令她感觉就好像自己实力不够,应付不了姚涛。
    其实她已经把法家思想读透。
    法、术、势,这三个字的内涵都已经领悟过千百次,不敢说灵活运用,至少能看懂某些人的基本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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