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
    这句话让沈薇想起了当初与陈长安初相识的情景,被陈长安喷了一脸的二手烟,然后还被老刘逼着向陈长安道歉,气得眼泪直飙。
    时间过得好快。
    一晃眼,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
    吕州官场上的高官们像保铃球瓶一样,倒了一茬又一茬。
    没倒下的人,都修炼出了一颗强大的心脏。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这都是基本功。
    如果吕州能诞生一位不倒翁,沈薇希望这个人是陈长安。
    不为别人。
    只为让韩思瑶安心,让韩思瑶少点忧虑。
    早在两年前,韩思瑶哭着跟陈长安提离婚时,韩思瑶已经被查出乳腺癌。那件事情,韩思瑶只跟沈薇一个人说过。
    之前,沈薇也曾陪韩思瑶去大医院看过几次医生。
    情况不容乐观。
    现在,想必韩思瑶也是想开了,要不然又哪来的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
    这是好事。
    中医说:情绪是万病之源。心无所虑,兴许能创造出奇迹。
    “我想思瑶了,今晚能不能借你老婆一用?”
    “没听懂。”
    “意思就是说,我十分想念你老婆,你今晚可能要睡客厅。”沈薇斜眼瞥了陈长安一眼,摆出一副命运主宰者的姿态:“看守所的那几条废柴,还等着你这个副市长去撤职,你应该没时间在这跟我提反对意见吧?”
    “没意见。”
    陈长安像个日理万机的老领导一样,背负双手在河堤边漫步。
    他没兴趣去猜女人与女人之间的那点闺蜜情,满脑子都在想着该用什么方式去得罪政法委的李玉坚同志。
    思来想去,没办法,还是顺其自然吧。
    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下午四点。
    陈长安把市公安局的赵诚阳同志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直接给赵诚阳出了一道难题:“老赵啊,看守所归谁管?”
    “归我管。”
    赵诚阳十分识趣地低着脑袋。
    他有料到,看守所出现集体食物中毒事件,自己可能要挨批。
    只是没有想到,批评会出来得这快。
    “既然是归你管,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陈长安目不转睛地盯着赵诚阳。
    赵诚阳硬着头皮回话:“我已经责令何建军,整顿看守所的餐饮卫生问题,确保以后不会再出现集体食物中毒的情况。”
    “实在不行就换人,不管是正职还是副职,要问责就问责到底。”
    陈长安的话音刚落,赵诚阳已经冒出一头冷汗。
    陈长安又问:“有想法?”
    “没,没有。”
    面对陈长安这副不容置否的强势态度,赵诚阳神经紧绷。
    在这顷刻间。
    赵诚阳的脑袋就精密的机器一样高速运转。
    虽然没有想明白陈长安为什么要拿何建军开刀,但他至少明白了一点,自己能当上这个局长,主要因素就是陈长安点了头。
    这意味着,陈长安可以让他上,也可以让他下。
    这才是“实在不行就换人”的真正内涵!
    做人做事不能太含糊,关键时候还得跟领导一条心。如果不跟领导一条心,那他这个局长也就做到了头。
    “我现在就去处理这件事。”
    赵诚阳麻溜地回到市公安局,全面贯彻陈长安的指示,速战速决。
    一个小时后。
    何建军接到了被撤职的通知,包括那两个副所长在内,一并撤职!整个吕州看守所的领导层,大换血。
    何建军年仅29岁,血气方刚。
    平时也没什么奢侈的的爱好,就爱打打麻将,喝点小酒。今天他应该是喝了不少,冲进赵诚阳的办公室时,一身酒气。
    “砰!”
    何建军一巴掌拍在赵诚阳的办公桌上。
    俨然没把赵诚阳当领导。
    何建军火冒三丈地冲赵诚阳咆哮:“姓赵的,你他妈才做几天局长?一上来就拿老子开刀,我他妈得罪过你?”
    “什么态度你!”
    赵诚阳还是头一回被下属这样挑衅,怒视着何建军。
    何建军无所畏惧:“你莫名其妙地撤我的职,指望我有什么态度?马勒戈壁的,不怼了你两句,你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滚出去!”
    赵诚阳怒指大门口。
    何建军不但不走,反而拖开椅子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今天你最好跟老子把话说清楚,别人怕你,我不怕!懂我的意思?”
    官场上的狂妄,来自于底气。
    赵诚阳凝视着目中无人的何建军,自然也不天真地认为何建军只是喝了二两猫尿才敢冲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来拍桌子瞪眼睛。
    醉酒后打老婆的人很多,但敢冲领导发脾气的人几乎没有。
    所以会有酒醉心不醉的说法。
    此刻,赵诚阳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就是裙带关系,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李玉坚,何建军的亲娘舅。
    还有退路吗?
    没有!
    从陈长安作出指示的那一刻开始,命运的齿轮已经在转动。何建军这块硬骨头,自己啃得动要啃,啃不动也要啃!
    赵诚阳定了定神,冷言警告何建军:“昨晚看守所集体食物中毒,这就是撤你的理由!有失职之责。如果你不知轻重,再这样蛮横地闹下去,那就不仅仅是撤职的问题,而是开除公职!就算是李玉坚来了,他也保不了你。”
    “好狂妄的口气。”何建军嗤之以鼻地轻笑:“这吕州,什么时候轮到你赵诚阳只手遮天?我怎么不知道?”
    “我的手是遮不了天,至于陈副市长能不能遮天,那就很难讲。”
    赵诚阳的声调并不高。
    却把何建军惊得脸色怒沉,半晌没话说。“陈副市长”这四个字,那是活阎王的化身,足以惊醒何建军的一身酒气。
    何建军咬牙沉思片刻,起身便走。
    走到门口时。
    他忽然又回头追问了一句:“是陈长安让你撤我的职?”
    “赶紧滚!”
    赵诚阳懒得再搭理何建军,坐下来整理办公桌上的文件。
    何建军憋着一肚子怒火,出门就给李玉坚打电话:“老舅,赵诚阳那狗东西撤了我的职,说是陈长安的意思……”
    此时此刻的李玉坚,坐在自家餐厅正准备吃饭,一家老小整整齐齐。
    他听完电话后什么也没说。
    但脸色已经黑了下来。
    他儿子察觉到有点不对劲:“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吃饭。”
    不把官场上的情绪带到家里来,这是李玉坚的一贯原则。千般愤怒,全部压在心底。他给小孙女夹了一点菜,习惯性地嘱咐孩子多吃蔬菜,别挑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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