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顾长卿这个书生,书院的夫子对他评价极高。头脑聪慧,读书一点就通,几位夫子说起来都是说他天生就是为读书而生,而且顾长卿深知寒门读书不易,寻常时候鲜少告假,读书用功的时辰也比他人多上许多。
    是以顾长卿走后几位夫子还特意讨论了几句顾长卿告假的原因。
    当然,作为男主的顾长卿该是沉稳有度的。
    可惜这事儿关乎各人婚姻幸福,顾长卿认为哪怕浪费这半日时间也要去问个清楚。
    顾长卿凭着这一鼓劲儿,径直去了顾家,想都不想就拍了穆家的大门。
    “你是来找我?”
    顾长卿回头,就瞧见穆唯昭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提着一盒糕点站在台阶上看着他。那眼神带着不屑令顾长卿面色羞恼,狼狈不堪。
    “是。”顾长卿放下手走到穆唯昭跟前,他惊讶的发现穆唯昭身量竟比他还要高一些,对眼前这人,顾长卿早就收起了以前的轻视之心,他看着穆唯昭道,“你给不了云珠幸福。”
    他说的肯定,却让穆唯昭忍不住笑出了声,就像听见什么令人发笑的笑话一般,“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嫁给我比嫁给你好一百倍,我能哄得她开开心心,你能吗?”
    穆唯昭见四周没什么行人,行为态度都懒得遮掩,他嗤笑一声道,“云珠嫁给我能一辈子衣食无忧开开心心,除了吃吃喝喝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没有繁杂事务劳累她。嫁给你不光要赚钱养家还要应付你家那位老虔婆,说不定还要应付一家子极品亲戚,吃苦受累,被人挑剔,有什么好的。”
    一句话,穆唯昭成功将顾长卿惹恼,“顾某家贫又如何,顾某总有一日会凭借自己的努力挣得功名,能够封妻荫子让妻儿荣耀,哪像你装疯卖傻,你的衣食无忧还不是凭着你爹娘的银子,那些银子有哪一个铜板是你赚来的,你有何资格在这儿与我争辩。”
    “我不想与你争辩。”穆唯昭对他的话根本就无所谓,“我爹娘有钱乐意给我花,你管得着吗,你羡慕也没用,还不如及早投胎找个好人家。”
    在奚落人这方面穆唯昭打上辈子就深喑其道,并将之发扬光大,哪怕被人掀翻穿成傻子他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他看着眼前气的直喘粗气的男人,继续道,“你爹没钱你找你爹去,问问他为啥没钱,没的在这羡慕我有个好爹好娘。我爹娘有钱愿意给我花这就是我最大的依仗,起码这些你就给不了。你说你以后能够封妻荫子,就算你中个状元也不过是个六品小官,一个月拿着二两的俸禄,在京城寸土寸金的地界儿,连个宅子都买不起,更遑论养妻儿,还有一家子要养的亲戚了。”
    “啧,”穆唯昭笑的欠扁又邪恶,“这么一想嫁给你的女人才是傻子,我云珠妹妹大好年华若嫁给你岂不是得累死。还是嫁给我好一些,起码能永葆青春当个快乐的小娘子。”
    穆唯昭越说越带劲,越说越觉得他说的对极了,再瞧顾长卿,脸色发青,整个人都在发火的边缘。
    “怎么,要发火?”穆唯昭啧啧有声,“你们读书人不是最讲究仁义礼智吗,千万别发火,对你们读书人的形象不好。而且你如果发火我可是会骂人的哟。”
    顾长卿再也忍不住开口道,“你闭嘴。”
    穆唯昭笑,“好啊,那你说,我听听你这状元之才能说出个什么来。”
    顾长卿脸色铁青,对穆唯昭怒目而视,“云珠不会如你这般肤浅,她只是被你骗了,如果我告诉她你是骗她的,你根本不是傻子,你猜她还愿意嫁给你吗?”
    闻言穆唯昭的脸顿时紧绷起来,“你试试。”
    “试试?”顾长卿见终于戳到他的软肋,心情总算好了些,“这可不是试不试的原因,依着我对云珠的了解,她是最不能接受别人骗她的,若是她知道你骗了她,哪怕你家再有钱她也不会嫁给你。”
    穆唯昭瞪眼,“你敢!”
    顾长卿觉得终于扳回一局,“你看我敢不敢啊。”
    “那你去吧。”穆唯昭突然笑了起来,“你去说,也得她信不是。”
    说完穆唯昭径直转身,走上台阶后他回头对顾长卿道,“不过你若是因此挨骂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毕竟我傻了十几年整个清河县的人都知道,你尽管去说。”
    顾长卿长这么大就没碰见过如此不要脸之人,他口不择言道,“有本事你就装一辈子!”
    穆唯昭的背僵硬一瞬,接着头也不回的进了大门。顾长卿的话自然让他紧张,甚至他也曾犹豫要不要找个机会变成正常人,可顾长卿的到来直接打乱他的计划,如今他是骑虎难下,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变正常了,只能成亲之后再找机会了。
    盯着穆唯昭的背影直到对方关上门,顾长卿看着穆家的大门恨的咬牙切齿。
    他说是要说的,哪怕云珠不信任他,他也要说,他总归要云珠知道他没有欺骗她。放弃他总有她后悔的时候。
    甚至在他内心深处还隐隐期盼,日后穆唯昭终于装不下去的时候薛云珠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思及此处,顾长卿哼了一声径直往薛家小院去了。
    此时间徐氏已经归来,瞧见顾长卿的时候便猜到来意。
    徐氏忍不住劝道,“顾秀才,云珠已经和穆少爷定亲,与你当真是没有缘分,你还是看开些比较好。你读书天分高,都说你有状元之才,他日定能娶到更好的姑娘,何必在云珠身上纠缠不休。”
    她说的清楚令顾长卿脸上一阵难堪,他忍着怒气道,“薛婶儿,您说的晚辈都明白,但情之一事又怎能说的清楚。”说着他朝徐氏深深施了一礼,“劳烦薛婶儿帮晚辈跟她说一声,晚辈有事要与她说,事关穆唯昭。”
    听着这话徐氏有些惊讶,略一思索她点了头,“那你等等。”
    徐氏进门敲了薛云珠的房门说明来意,薛云珠惊讶,“顾长卿与我说穆唯昭的事情?我记得他们并不相识?”
    “是了,他是这样说的。”徐氏无奈的叹气道,“你若不见我这便撵他走。”
    薛云珠站起来道,“他既然如此说了我若不去听听岂不是不好,娘将他叫进来,有您在一旁守着旁人也说不出不好的话来。”
    听她这样说徐氏点了头转身出去将顾长卿叫了进来。
    顾长卿进来时薛云珠已经坐在树下,他看着薛云珠神色复杂抑郁,顾长卿到了近前道,“我知道穆唯昭最大的秘密。”
    薛云珠挑眉笑了起来,“他最大的秘密?你说说看。”
    顾长卿在她对面落座,双目直勾勾的盯着薛云珠,然后道,“穆唯昭根本就不是个傻子,他是装疯卖傻故意引你注意,他在欺骗你。”
    “是吗?”薛云珠淡淡的笑了笑,“他是不是傻子有那么重要吗?”
    顾长卿呼吸一滞,只觉气血上涌,声音也控制不住,“他在欺骗你!”
    不远处徐氏听见他这话看了过来,顾长卿压低声音,满是愤怒,“他在欺骗你,你不生气吗?你难道要嫁给一个骗子?”
    “骗我?”薛云珠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哪知道你这话是不是在骗我呢?”
    顾长卿不敢置信,“你……”
    薛云珠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瞧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对我有意这事儿不是秘密,焉知不是你瞧着我俩定了亲事你心有不甘拿这事儿来欺骗我,好让我退亲呢?”
    顾长卿目瞪口呆,他没想过薛云珠会是这样的态度。
    “退一万步讲,他若当真不是傻子,当真是装疯卖傻,对我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薛云珠眨眨眼,心情似乎很好,“一个男人愿意装疯卖傻也要哄我开心,不比其他更重要?”
    顾长卿张了张嘴,“你……云珠,你……”
    薛云珠叹了口气道,“你只说他不如你,是哪里不如你?读书不如你?在文看来读书不是最要紧的。”
    “那……什么才是最要紧的?”顾长卿今日的感觉已经被掀翻,完全震惊于今日之事,他不能接受薛云珠会说这样的话出来,也忍不住想要问个清楚他到底哪里不如穆唯昭。
    薛云珠沉吟片刻,“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顾长卿抿了抿唇没说话。
    薛云珠一想到穆唯昭的那张脸心情就极好,“最大的原因是穆唯昭的脸好看啊,看着都能让人心情好,吃饭也能多吃一碗。”
    顾长卿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喜欢的姑娘竟会是如此肤浅的姑娘,“那以前……”
    “以前村里没有哪个年轻男子比你更好看啊。”薛云珠说的煞有介事,“现在有了更好看的,那当然有了更好的选择了。至于你所想的读书,你读书的确比他厉害,这辈子他可能都不认识几个字,但谁能说的好嫁给他就不好呢?”
    顾长卿已经失去了说话的本事,只看着薛云珠上下翻动的红唇,觉得世事复杂。
    薛云珠笑起来的时候很漂亮,但她脑子里想的是穆唯昭,说出的话却冷酷无情,“顾秀才口口声声说与我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可成亲之后呢,这些能当饭吃能填饱肚子吗,这些能不让我带孩子照顾公婆吗?这些能让你放弃读书人的尊严装疯卖傻只为了哄我开心吗?你能每天夸我好看,你能把家中最好的东西都给我吗?你能接纳我的继母和异父异母的弟弟一起进门吗?”
    “你不能啊。”薛云珠轻轻摇头,“我要求是很高的,你连这点要求都做不到,凭什么说你比他更合适我啊。”
    在顾长卿哑口无言中,薛云珠做了最后的总结,“果然,还是穆唯昭最适合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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