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唯昭突然就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定是当初顾长卿去薛云珠跟前告状这事儿引起了她的注意,否则凭借他的演技薛云珠如何能够识破。
    但眼下,哪怕薛云珠问到头上来,他也是不能承认的。
    穆唯昭正襟危坐,表情严肃中带着不解,“云珠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表面平静,内心紧张,穆唯昭心里已经将顾长卿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了。
    薛云珠瞧他的模样忍不住发笑,痴傻时多可爱的男人啊,现在竟变得有些严肃了。她伸手扯了扯他的嘴角道,“笑一个。”
    穆唯昭顺势咧嘴笑了笑,又多了几分痴傻时的可爱,将薛云珠逗的直发笑。
    此时正在饭桌上,薛云珠的举动登时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徐氏瞧她故意逗穆唯昭有些尴尬,嗔怪道,“云珠,你这是做什么。”
    穆太太掩唇轻笑,“亲家母不必多虑,他们日常如此,我们早就习惯了。”
    饶是如此徐氏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就是穆家二老宽厚,换个人家定是不许薛云珠这种行为的。
    薛云珠故意凑近穆唯昭道,“你以前当真没有装疯卖傻?”
    穆唯昭有了防备直接果断摇头,“那是自然,装疯卖傻不是我的个性。”
    “你的个性?”薛云珠揶揄的笑,“倒是变了不少。”
    穆唯昭眉头微蹙,目光落在她身上等着她说个清楚,薛云珠偏偏就不说了,一顿饭下来再也没提这事儿。
    晚膳后穆太太派了马车送徐氏母子回去,薛云珠和穆唯昭手牵手回房休息。
    因着庆祝晚宴,穆唯昭潜意识里自动将做功课的事儿抛诸脑后,下一刻薛云珠就提醒他了,“原本你痴傻朱夫子还悠着点没给你那么多压力,如今你恢复神智,这功课也多了起来。回去你还得继续挑灯夜读,不如我给你做点吃的?”
    做吃的?
    穆唯昭瞬间想起那盘子黑不溜秋不知道啥味道的菜来,他忙摇头,“不用了,晚上吃多不好。”
    “好。”薛云珠也松了口气,好歹是恢复神智的第一日,还是别让他见识她的手艺了。
    因着薛云珠的提醒,穆唯昭注定又无法安眠了,原本还想主动一次做些夫妻间快活的事,如今还得做功课。
    边做功课边骂朱夫子,很快便到了深夜。
    薛云珠履行承诺陪他,待他说做完时,整个人直接往床上一倒睡了过去。
    穆唯昭憋着一口气,现在什么想法也没了。
    一连数日,穆唯昭神智依然保持正常,朱夫子观察过后也没知会穆太太夫妻直接又改了计划,穆唯昭这下一日中连玩耍的时候都没有了。
    就连他一直惦记的那档子事儿也因完成功课时候太晚一拖再拖。
    夏日炎炎,整个清河县似乎也陷入了沉闷当中,穆太太取出弟妹贺氏与弟弟贺文蓝的书信,笑着与穆老爷道,“二弟和弟妹听闻昭昭恢复很是高兴,又知他跟随表兄读书更是欣慰,还给寄来许多京城才有的书本,昭昭瞧见定然开心。”
    瞧着发妻柔和的神色,穆老爷识趣的没提醒她穆唯昭不喜欢读书的事。他们儿子见到这些书本只会头疼不会开心。
    早在十几年前开蒙时穆唯昭被夸奖有天赋不假,但这十几年间穆唯昭每日玩乐,哪有什么耐心坐的住。若非朱夫子严厉,还有薛云珠盯着,他儿子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穆太太犹自高兴道,“二弟信中建议我们到京城去瞧瞧大夫,还问我们要不要到京城开铺子去,你怎么想的?”
    小事上穆太太便能做主,但这涉及到大事还是要穆老爷拿主意。
    穆老爷思索过后摇头道,“我倒觉的去京城的事不急,早年不是没去瞧过,显然昭昭的问题不是大夫能够治得好的,现在他瞧着已经稳定,又跟着表兄读书,若真如表兄所言,秀才试也要在原籍考,来来回回也不及时还耽误时间。”
    闻言穆太太犹豫,“可是……京城不也有夫子?他这么多年未读书,即便科考总不能明年参加吧?”
    “那你觉得换个夫子能管得住他?”穆老爷笑了起来,“别瞅着他现在每日读书很勤奋,其实都是表兄和云珠的功劳,我去偷偷瞧过几次,昭昭并不喜欢读书。”
    对于儿子,穆太太以前觉得亏欠,这些年来对穆唯昭也是多为纵容,一听穆老爷这话,穆太太直接就道,“那不让他读了,咱家又不是非得考取功名,何必辛苦。”
    以往对发妻得话穆老爷颇为听从,但这次却不答应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虽说朝廷不禁商人科举,但对商人还是轻贱,昭昭有天分,难得又有懂事得儿媳,如何不坚持。表兄也说了,剩下这半年多努力一番,过了年未尝不能去试试秀才试。”
    “可是……”
    “没有可是。”穆老爷皱眉道,“如今咱们还算年轻还好些,等咱们年纪大了这一摊子昭昭就有耐心管了?咱们不能陪着他一辈子,还是得他自己立起来才行。而且我观察他虽不喜却也在坚持,咱们做父母得自该鼓励,莫因为一时得心软就让他堕落了。哪怕他中不了举人,中不了秀才,只读书识字明理也总归是好的,去京城天皇贵胄的多,咱们去了什么也不是,咱们倒了罢了,如何能让俩孩子也跟着受委屈。自己奔出前程咱们再去给铺路比什么都强,他若中了秀才,那咱们一家就往府城开安家落户去,若中举人咱们再去京城不晚。”
    穆老爷难得驳了穆太太,穆太太叹了口气道,“那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穆老爷温声道,“而且去京城哪有那么容易,咱们家有些余钱不假,但到了京城可不是那么容易立稳脚跟得,二弟虽然当官,可到底只是五品官,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官和权贵。稍有不慎便是一家老小不保。而且这话是弟妹说的,二弟却未提此事,这其中的问题你便没有想过?”
    如此一提醒穆太太也忍不住去想,之前弟妹带着儿女来参加喜宴便一直劝说他们一家去京城,但二弟却绝口不提此事,显然中间有什么事。
    穆老爷拍拍她手道,“莫要再多想了,咱们就算去京城也该是为了儿女,万一昭昭日后真能到京城参加科考呢?那样咱们去岂不是更好些。”
    虽说夫妻俩支持儿子读书,却也真的没觉得儿子能够考状元。
    当然,在穆家,希望穆唯昭能考中状元的自始至终都只有薛云珠一个。即便是朱夫子,想的也是穆唯昭能考个秀才,只考给秀才出来他的名声也能打出去了。
    在读书一途,穆唯昭始终认为读书习字不是人干的事儿,若不是为了他媳妇的命,他才不会屈尊降贵看那劳什子书呢。
    薛云珠瞧着穆唯昭又开始走神,伸手敲了敲桌子,穆唯昭赶紧回神,一本正经道,“我在思考功课。”
    其中猫腻薛云珠自然知晓,她一脸感动道,“昭昭哥哥对云珠可真好,为了云珠的小命昭昭哥哥辛苦了。”
    穆唯昭艰难的笑了笑,“都是为了云珠妹妹。”
    薛云珠吧唧一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昭昭哥哥真棒。”
    穆唯昭的心情顿时晴空万里,心里的小九九也飞快的转了起来。
    学完功课天色已经不早,突然间外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倾盆大雨瓢泼而下,顺着屋檐落入院中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穆唯昭收起书本,见薛云珠已经躺在床上等他了,忙去洗漱上去,“不困?”
    薛云珠撑着身子瞧他,“你想不想……”
    想什么?
    穆唯昭的身子顿时兴奋起来。
    薛云珠笑眯眯道,“你想不想去京城?”
    穆唯昭心情顿时落地,去京城干嘛,让他对着一个陌生人喊万岁?
    呵!
    穆唯昭心情烦乱,吹灭蜡烛直接覆了上去,“我不想上京城,我只想登山。”
    “啊……不是……”薛云珠挣扎,“我在上面……”
    薛云珠的诉求被穆唯昭堵在了喉咙里,以至于到结束也没能翻身农奴做主人。
    穆唯昭瞧着她的睡颜,心满意足的舒了口气。
    果然,爷们儿还是得在上头啊,不装傻子似乎也不赖,起码他偷看得那些本事都能一一实现了。
    大雨过后天气逐渐变得凉爽,穆唯昭做完朱夫子布置得课业松了口气。
    这朱夫子是打定主意拿他出名声了,在教导他上的确用心,在打人上也是毫不手软。
    穆唯昭的确不喜欢读书,但若因为他薛云珠挨了打,他又后悔呵自责。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穆唯昭在力所能及之内让他追上朱夫子的进度,又不至于被怀疑。
    想到这儿穆唯昭就有些自得,上辈子哪怕他再不喜欢读书习字,在那帮老东西得逼迫下,在父皇的亲自教导下学识也不差。若非这十几年未接触,直接让他去参加会试都是可以的。
    对穆唯昭的变化,穆家夫妻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因着是夫妻俩的决定,穆太太和穆老爷也按捺着不动声色。问清楚朱夫子的的意见后索性就不管了,只将前院后院的事儿管好了,不让他们分心。
    朱夫子私下里对薛云珠道,“我觉得这进度还能再快些。”
    薛云珠惊讶看他。
    其实自打读书以来薛云珠的进度与穆唯昭相同,但穆唯昭清醒后朱夫子多次调整进度,到如今她已经强弩之末跟不上了。没想到朱夫子还要加快。
    朱夫子乐呵呵道,“你没发现如今进度很快唯昭也能跟得上?”
    薛云珠回想一番还的确如此,虽说每晚做功课前必骂朱夫子,但完成功课的速度是越来越快,而且这段时间也未被朱夫子打过手板子。
    “那就有劳夫子了。”薛云珠说完又为难道,“那学生的进度……”
    朱夫子摆手道,“你就是个捎带的,学成什么样都成。”
    薛云珠觉得有被内涵道,不过也赞同了他的说法,毕竟古代读书真的挺难的,不是她背熟了就可以的。
    如此以来,朱夫子又调整了学习的进度,原因还不告诉穆唯昭。
    穆唯昭瞧着又多了的功课,晚上边做边骂朱夫子,若非朱夫子和他娘是表兄妹,恨不得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对此薛云珠不置可否,虽说有点不道德,但读书都那么累了,穆唯昭本身又不喜欢读书再没点发泄途径那该多可怜。反正朱夫子又不知道,就让他受累挨挨骂了。
    好在即便是累,穆唯昭也是边骂边学,正如朱夫子所言,进度飞快。
    朱夫子心中暗喜,薛云珠好歹也欣慰许多。
    眼瞧着中秋来临,薛云珠担心将人逼的太狠过犹而不及,便跟他提议放假三日,给他们休息的时间。
    朱夫子一番思量,最终答应了,穆唯昭险些当场跳起来庆祝。
    当晚穆唯昭将功课完成便拉着薛云珠去做些不可言说之事儿,闹得薛云珠第二日直接起不来了。
    放假第一日是八月十四,穆太太一早就让人收拾了一些节礼出来,用了早膳夫妻俩便出了门往薛家去了。
    到了薛家徐氏母子早就准备好迎接他们了,瞧着薛云珠一脸萎靡的样子,徐氏心中一喜,趁着只有他们娘俩在屋的时候问她,“我瞧着你精神不好,没找大夫瞧瞧?”
    薛云珠不疑有他,摇头道,“只是休息不好。”
    “这样啊。”徐氏有些失望,“还以为你有了呢。”
    “有了?”薛云珠瞬间便明白过来徐氏的意思,脑子里还飞快的闪过有孩子的场景。
    说实话,很不好。
    毕竟她都不能确定穆唯昭能不能中状元,若是有了孩子穆唯昭也中了状元那还好说,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可若是穆唯昭中不了,她小命玩完,还留个孩子,那孩子不就成了没妈的孩子了?
    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她的孩子绝对不能没有娘!
    虽说现在还没怀上,但薛云珠向来是个有风险意识的人,等穆唯昭和薛云录进屋,薛云珠的眼睛瞬间就盯在了他的脸上。
    娘子的目光追着他自然是好,可穆唯昭却觉得这目光充满了杀气,顿时让他汗毛林立,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薛云珠。
    薛云珠碍着在娘家没有当场发作,回程的时候便恶狠狠的对穆唯昭道,“你必须中状元。”
    穆唯昭眨眨眼,不过是回了趟娘家,到底有啥事儿让他一向笑眯眯的媳妇儿变成了这样?
    紧接着,薛云珠又说了,“万一你考不上我死了,你也不许续娶。”
    穆唯昭:“……”
    什么都没干,锅从天上来,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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