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镜片,杜茗萌的思绪还停留在孙元祥望向远处是迷茫的目光,不解地问:“威湖,他……在找什么?”
    “没什么,死之前不甘心而已。他们的审判结束了,我们该走了。”
    等大部队结束掉这里的一切事情,杜茗萌和威湖向他们简单说明了自己的情况,跟着他们离开这里。
    队伍里认识杜茗萌的人有很多,杜茗萌像个被采访人员,一一解答车上的人问的问题。
    “听说南海曾经击退过外来生物,是真的吗?!”
    “茗萌姐,那些怪物长啥样啊?”
    “战役结束之后,是不是还发现了某种特殊的材料呢,那些材料什么时候会批量使用呢?”
    ……
    车上杜茗萌紧紧挨着威湖,笑着敷衍大家的问题。
    她本人都还没想到自己竟有这么大的魅力,可能是和白露从待的久了,她也变得很是谦虚。
    “其实我也就是南海的一名普通飞行员,和大家一样,都是一名普通而又光荣的军人罢了……”
    大家哪能信了,仍是不断地追问。威湖能看出来这些人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和小六一样,看到本职业里的名人好奇罢了。
    部队走走停停,因为这里是由很多支小队合成的,每支队伍都有不同的任务,每走到一个小地区,都会有人留下。
    当然有特殊的队伍是接替上一支队伍的,因此大部队有人走也有人来。
    走到晋区附近后,大部队由此分开,因此联合队长决定晚上暂时原地休息,等明天天亮再分开。
    和老猫做法挺像的……
    有一多半是出发时就被要求去南海的,另一小半是奉命赶往受灾严重的首都去。
    队长特意给杜茗萌留了一间小帐篷,当然和威湖一起。
    可就在今晚,一向要和杜茗萌待在一起的威湖,突然向杜茗萌提出:“从这里分开吧。”
    本来杜茗萌正在兴奋地准备着睡袋,听完威湖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威湖冷冰冰地重复一遍:“从这里分开吧。”
    一瞬间,思绪又拉回曾经在大学里,那时候威湖时刻对自己视而不见。
    “为什么?!”
    “我需要去北方处理一些事情。”
    “可,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南海的吗……威湖,这个决定是谁做出来的,是你的程序,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威湖……”
    威湖静静想了一会,现在他自己都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让他说出这句话的……
    见他迟迟不回答,杜茗萌忍住情绪,换个问题低声继续低声问:“那……我说的话,你还会听吗……”
    “会的,到现在为止,你的指令仍然具有最高优先权。”
    “那……”威湖想走,杜茗萌留下他的说不出来。
    傍晚睡不着的时候,杜茗萌时常会想,自己爱上这台机器了吗?
    和他在一起,自己就有意无意地像个小孩子,肆意在威湖面前撒娇。在他面前,自己能忘掉所有不开心的事情,放下所有负担。
    虽然自己有时候喜欢欺负他,但那也是杜茗萌知道威湖不会生气,而且自己的玩笑从来不会过分。
    现在威湖主动提出分开,杜茗萌的心就凉了一半。非要说“你不能走,留下来和我一起。”这样的话,她实在难以出口。
    他越来越像人了……自己和他的羁绊,只是因为白露从当时的一句话。要是白露从再有一句话,取消掉杜茗萌对威湖的命令权,这台机器会不会转头就走,不会再看自己一眼呢?
    “那……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面呢?”
    威湖再次表现出不确定,摇头道:“不确定。我的父亲和白华安现在都在首都,我需要找到他们,确认一些事情。当然,你的一句话可以让我留下,和你一起先去南海那里。”
    “你真的想走吗?”
    这次威湖肯定地点点头,用动作把自己的答案说了出来。
    “杜茗萌,我只是你人生之中的一个过客,正如我们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你生活里的一小部分。你只有二十五六,以后的路还很长。”
    杜茗萌眼角滑下一滴眼泪,背过去威湖,安静地躺下。“你这是在和我告别吗?”
    “算是,或许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为什么要和我告别呢?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吧?”
    “不确定。”
    “你知道吗威湖,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我身上没有味道的。”
    “我就是喜欢这种没有味道的味道……可是……威湖,我们是一起从南海离开的,能不能一起回去,求求你……”
    “好的。”
    等杜茗萌提出要求之后,威湖竟然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就像之前他答应杜茗萌那样。
    “帐篷我打开一条缝,你会不会介意?”
    杜茗萌闻声转身,看见威湖就地坐在小帐篷门口处,守护着这里。不显眼的月光照在威湖身上,他那忧郁的眼神和表情,谁还能分辨出他是台机器?
    威湖问完之后也回头,看见杜茗萌满脸都是泪痕,等待她的允许。
    “按你的意思来,这里不是很冷,开一条缝没关系的……你……你不和我睡……和我躺在一起?”
    威湖看着她,摇摇头,紧接着像门神一样坐在那:“我怕有危险。”
    “对不起……我,我以后再也不会强求你了……”
    就这样,威湖透过那条小缝隙看着外面的天空,看满天星辰,就算极目远眺,也看不到威湖他自己本该归属的地方。
    神明星……正如自己和杜茗萌说的,自己只是她人生里的一段旅程,那自己呢?自己本就是天外来物,恰巧遇到了站在科技前沿的白露从,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了自己比较完整的躯体。
    这里也不是威湖的家,白华安和自己一样,只是想快点完成他们的任务,然后等着某个神明来接他们回家吧。
    可是远在首都的他太着急了,采取的手段太过于激进,并不能很有效地激发人体内的“正义”,反而让社会上的黑暗势力趁着这段时间,更加滋长!
    再这样下去,威湖猜测无限一定会来干涉的。
    第二天凌晨,大部队在这里正式分成两队,而威湖和杜茗萌跟着赶往南方的那一支队伍,一起上了车。
    这次路上杜茗萌明显情绪低落了很多,大家同行了很多天,对杜茗萌的情况都大致了解了,再加上她的忧郁沉默,同一辆车的人都安静了很多。
    那些道理杜茗萌当然都知道,一件东西,你越是想要,握得越紧,就越容易失去。可自己除了靠在身边的威湖,真的对谁都不感兴趣了……
    跟着最后一支小队,两人在最靠近南海的地方下了车。他们就能到这里了,剩下的路程只能步行前进。
    车队开到这里的时候,威湖就发现了异常:这里的社会秩序很好,大家好像没有收到这次危机的影响,都在过着自己原本的生活。
    难道是白华安忽视掉了这里?根据威湖对他的了解,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威湖能做出的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念旧。
    不仅仅是威湖在南海待了三年,他华安也是在这里待了三年呐。况且在威湖赶往西北之后,白华安和白博士仍然待在这里,之后才被强迫着去到北方去。
    为什么不对这里动手?
    走了半天后,杜茗萌喊住威湖,准备先填填肚子。他们在路边那种小摊,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智能机器人在走动。
    它们不受影响?
    这里虽然有机器,但是也有真枪实弹的士兵在街道上巡逻。
    “你不觉得奇怪吗?”
    虽然杜茗萌和威湖不约而同地疑惑,但她有着五千年历史文化底蕴的华夏人,不自觉地就说服了自己:“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虽然我也疑惑,但是这只是一场意外而已,很快就消停了吧……”
    “这不是意外,这是准备已久的计划,而且我猜,他的计划才刚刚进入第一阶段。”
    政府机关的运行效率大打折扣,估计北方的执政团连自己都保全不了,各地区的领导只能暂时全权稳定当地的情况。
    如果白华安的想法和威湖的一样,那么威湖就能够断定,华安不会让国家机关瘫痪的。他一定会留下一些人,给他们一定的权力,让他们继续原来的本职工作。
    甚至给予他们有限的与外界沟通的权限,以此稳定住全国的情况。
    这样说下去,他肯定也会在各地与某些人群取得联系……但是,他这样做,仅仅是让人类接受机器的存在,进而使得人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人体改造?
    这违背了人的伦理,肯定有人会站出来反对,而这些人,怕是无一例都会被白华安铲除了。只可惜威湖没有继续想下去,白华安的策略不会止步于此。
    “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你说,当时西方的节日来到东方的时候,大部分人是保持什么态度?”
    “刚来的时候肯定是不接受的啊,我们有自己的节日,为什么要过他们的节?”
    “可现在呢?”
    “这……”
    记住情人节的人总是比记住七夕的人多。过年没个年样,就连外面的烟花都是电子影像,但是西方的圣诞节却布置的奢侈华丽。
    “这就是群众的力量。很多年前,如果有人敢大摇大摆地过圣诞,肯定会招来许多谩骂,现在呢?”
    杜茗萌想着慢慢失去原本意义的、本国的节日,低头看向了自己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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