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血脉?”孙太太回过神,盯着程禧的肚子。
    周家既是‘世代官门’,又是‘百年豪门’,最传统,最注重礼教了。
    养女变儿媳,实在是奇闻轶事。
    “六周。”周京臣春风满面,“在保胎,暂时没有大范围通知。”
    证券大佬的太太不愧是混金融圈的,乱七八糟的关系和场面见识遍了,稳得住,“周家大喜,我正好带了贺礼。”
    她打开一只红木盒子,“故宫文物馆的百鸟裙,是唐代的稀世珍品,我请了画师和工匠仿制了一件,用一百种鸟兽的羽毛,刷毛、泡软、缝合,剪裁了半年。孙太太昨天告诉我,禧儿小姐今年订婚,所以是新婚贺礼,虽是仿品,也价值百万。”
    “你好大的手笔!显得我们抠抠搜搜了。”孙太太揶揄她。
    这件百鸟裙,是经典复古款。
    拖地大摆,荷叶领,在阳光下和灯光下,闪烁着不同的颜色光泽,十分稀罕。
    “喜欢吗?”周京臣望着程禧,女人爱娇、爱俏,她不例外。
    “太贵了...”她婉拒。
    “喜不喜欢。”他坚持。
    程禧口是心非,“不太喜欢。”
    “撒谎。”周京臣指腹戳了戳她唇角,“我说过,我不对你撒谎,你同样不对我撒谎。”
    她抿唇。
    证券大佬的太太很大方,“禧儿小姐如果喜欢,我再制作一双百鸟鞋,大喜配大礼,是规矩。”
    “那有劳了。”周京臣收下,“我准备投资一些期货和基金,您先生的公司有合适的项目吗?”
    “有的!”太太递出名片,“您投资多少?”
    “几千万吧。”
    周家一向不留把柄,当场收礼,当场还礼。
    礼尚往来,不扫兴,也体面。
    服务生收拾了麻将桌,周京臣挪椅子坐在程禧右边,“五百块现金,你撑一下午。”
    “我半小时也撑不住。”她诚实。
    他憋笑,小声说,“一楼有一伙人放贷,你可以抵押。”
    “没东西抵。”
    “抵首饰。”周京臣端了一碗红豆汤,喂她喝,“耳环,项链,手链,你选一样抵押。”
    她今天佩戴了一整套的珠宝,是周夫人吩咐的,儿媳的规格比养女高,绝不逊色了华菁菁的待遇,养女20万的包,儿媳起码买60万的,养女没血缘,比不上亲女儿,也比不上儿媳,宠儿媳,是冲着京臣,儿媳光鲜富贵,京臣有排面。
    “抵耳环。”程禧摘下来,“抵项链也行。”
    “手链不行?”
    “不行...”
    “为什么不行。”周京臣试探她。
    她支支吾吾解释,“我卖了一次,你生气了,我不卖第二次了。”
    男人闷笑,将她摘下的耳环重新戴上,“算你有良心,再卖一次,我打你。”
    程禧歪着脑袋,“你家暴我,我去求姑婆做主。”
    “打屁股是家暴?”
    他在床上教过她,打屁股是调情。
    孙太太手气烂,可有可无玩着,“叶大公子从云航集团辞职了,我记得梁小姐的工作是他安排的,也一起辞职了?”
    “去叶氏集团了。”梁夫人提及叶柏南,不加掩饰的欣赏,“在公关部接待外宾客户,柏南挺关照的,那天下大雨,他亲自开车接送。”
    “叶大公子对梁小姐蛮上心嘛。”孙太太瞧出梁夫人的态度,顺着她,“原本禧儿小姐是叶家的准长媳,可惜两人没缘分,缘分落到梁小姐的头上了。”
    梁夫人喜滋滋摸牌,“八字没一撇呢!”
    程禧也心不在焉地摸牌。
    周京臣拿了她的手机。
    包厢内,借太太们的手机不方便,出门借服务生的,保镖又监视...
    “不高兴了?”他在一旁,半取笑,半严肃,“叶柏南娶哪家的小姐,小周太太的醋意这么大。”
    “谁吃醋了。”程禧瞪他,“我琢磨晚上吃什么。”
    “逗逗你,又耍性子。”他略侧身,胸膛贴着她胳膊,衬衫的纽扣硌得肉痛,她一躲。
    周京臣继续侧身,继续贴。
    “你别挨着我。”她赌气。
    “挨着也不愿意?”周京臣佯装愤怒,“我惯得你,真霸道。”
    “你自己多硬你不晓得?”程禧急了,蹦出一股不正宗的苏州腔。
    他一怔。
    旋即发笑,贴得更近,唇瓣似有若无蹭她耳朵,模仿她荒腔走板的苏州调,“我硬不硬,我不晓得,你晓得。”
    程禧也笑出声,“你惹人厌烦。”
    “以前周公子和禧儿小姐吵架,是哥哥欺负妹妹。”孙太太调侃,“结果咱们眼拙了,其实是打情骂俏。”
    “没多久,4月份相好的。”周夫人及时圆场,“京臣和菁菁早就解除婚约了,考虑华夫人病重,没公开而已。”
    周家终究要保全叶家与华家的颜面,外人不傻,哪一方戴了绿帽子,大家有数,可周家不能承认,心照不宣罢了。
    太太们默契,不聊这话题了。
    “周公子继承了李氏集团,在南方常住?”孙太太一边码牌,一边问。
    “每月回去一趟,住一星期,处理公务。”周京臣耐心答复,“我无所谓,禧儿是北方人,周家祖宅也在北方,自然定居北方。”
    “周公子的脾气收敛了不少啊。”孙太太啧啧,“圈里的子弟,周公子是公认的骄横,不易相处。有了老婆孩子,倒是温润和煦了。”
    他不言不语,目光随着程禧的一颦一笑,也含了笑,轻轻拨开她发丝,敦厚浓烈的人夫气质。
    “发什么呆。”周京臣捏了一把她脸蛋儿,“出伍万。”
    程禧迷迷糊糊丢出五筒。
    男人又捏了一把,“乱来。”他整理了牌,一组组分开,替她打。
    周京臣无论干什么,是工作,是酒局,是谈笑风生,总是专注,成熟,风采奕奕。
    “哥哥。”她卖乖,“孕妇不宜喝红茶和花茶,我想吃绿茶糕。”
    他刚要起身,去点餐,程禧拽住他,“我自己下楼点。”
    周京臣注视她。
    神情平静。
    极端的平静之下,是极端的暗涌。
    “有服务生。”
    “我腿麻了...活动一下。”程禧执着。
    她每一寸执拗,在周京臣眼中,晦黯了一分。
    “保镖在,很安全。”她主动让步。
    好一会儿,他仍旧平静不笑,“嗯。”
    ......
    程禧迈出包厢,才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周京臣的一声,“禧儿。”
    她驻足。
    长廊灯火微醺,笼罩着他轮廓。
    温暖,清隽。
    令她酸涩。
    “你不必去。”他又重复了一遍,“有服务生。”
    程禧不明白什么意思。
    相顾无言。
    半晌,他眼窝漾了笑,“去吧。”
    保镖挡住电梯门,恭候她。
    一种难以形容的滋味,萦绕心头。
    程禧回眸。
    灯影里,周京臣那么孤寂,落寞。
    性感到极致,也破碎到极致。
    “哥哥,我马上回来。”她补了一句。
    他浮着笑意。
    电梯门关闭的一瞬,周京臣笑意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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