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禧也审视女人。
    化了全妆,手部的肤质娇娇嫩嫩,是养尊处优的主儿,从头到脚名牌,不是烂大街的货,是大牌中的小众货,估计是忌讳撞款、撞衫,有个性,有品位,拎着的包更是绝版。
    “我是老板。”程禧从椅子上起来,也迎过去,“您是vip客户吧?”
    “以前不是,现在是了。”女人掏出银行卡,“充两百万,密码6个1。”
    阔绰。
    大vip。
    程禧虽然学金融,对于做生意不太感兴趣,但真金白银赚进腰包,滋味是爽。
    怪不得,商人们为了项目,为了利润,斗得你死我活。
    一笔订单几千万,岂不是爽上天了。
    她接过卡,去前台,“女士贵姓?”
    “我姓魏。”女人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报上全名,“魏青瓷。”
    程禧刷卡的动作一僵。
    来美容院的路上,红旗l9的副驾椅摆了一支青花瓷的瓶子,包装极其精美,她好奇,问秘书是什么,秘书答复是送礼。
    大人物送礼,不讲究实用,讲究投其所好。
    市里只有魏夫人嗜好青花瓷古董,给长子取名魏珐琅,长女取名魏青瓷。
    周京臣送未来岳母的礼物。
    “周京臣租了这家店吧。”她靠着椅背,懒洋洋打量二楼的环境,“他早晨送你上班,下午接你下班吗?”
    来者不善。
    “魏小姐找他?”程禧维持着端庄,和气,“他在叶氏集团担任董事,白天工作,不在我这里,您找错地方了。”
    “我找你。”魏青瓷是中性风的嗓音,略强势,“我渴了,有茶吗?”
    前台正要斟茶,她制止,“我母亲也经营美容院,百万大客户是老板亲自招待,我消费得开心,下次充一千万。”
    超级vip。
    普通员工的确不够格伺候她。
    程禧亲自斟了一杯花果茶,递给她,“魏小姐尝尝,不满意,我重新煮一壶。”
    “撂下吧。”
    不渴,不喝。
    仅仅是下马威。
    昨天,程禧琢磨着周夫人与魏夫人不和睦,分不出‘大小王’;今天,魏青瓷找上门,要和她分个‘正牌、冒牌’,‘大小王’。
    “你坐。”魏青瓷一副女主人的架势,“两个月了吧。”
    程禧本能护住肚子。
    “你放心,同是女人,我不屑于伤害孩子。我介入了你和周京臣,我愧疚于你。”嘴上是愧疚,脸上是傲气,“并非我主动介入,是周夫人笼络魏家,她瞧不上你,撮合我们。”
    程禧没反应。
    “你举报周家,预料到后果了吧?”魏青瓷转动着茶杯,水纹荡漾,气氛亦是暗流涌动,“我不在乎周京臣有孩子,我在乎我有孩子了,周家宠哪一个,他疼哪一个。”
    经理悄悄示意大堂的员工退下。
    关了店门。
    诡异,安静。
    “据我所知,你怀的是周家第一个孙辈,也是李氏家族的第一个外重孙,你孩子金贵,我孩子八字没一撇呢,我不愿赌。”魏青瓷挺坦诚,有一说一,“我猜,你在赌吧?赌爷爷奶奶宠孙子,原谅母亲;赌李老夫人替你撑腰,给你名分。”
    程禧挑拣着盘子里五颜六色的糖果,“我和周家的死结是拆不开了,我没赌。”
    “那最好。”自始至终严肃的魏青瓷,露了笑容,“我讨厌付出成本,却一无所获,周、魏两家打算发展姻亲,我和周京臣同意了。倘若你老老实实,我不亏待你孩子,李家多给一份财产,我不介意;周京臣去探望,我也不干涉,倘若你妄想母凭子贵,玩套路,我这个后妈,便不留情面了。”
    程禧一言不发剥着糖纸。
    “孩子不能养在你身边,是因为你和周京臣必须了断,死灰尚且复燃,何况旧情呢?频繁来往我不踏实,我结了婚,轻易不离,更不允许丈夫出轨。”魏青瓷瞥了一眼糖纸,又瞥了一眼程禧,“你想孩子,联系我。我腾出空,你们见面,腾不出空,视频是一样的。”
    她教训了一通,刷完卡,挎着包走了。
    程禧不知剥了多少颗糖,剥完盘子里最后一颗,狠狠一扫。
    茶几上的盘子杯子,统统扫落在地。
    瓷片飞溅。
    ......
    傍晚,周京臣回家,程禧在餐厅喝冰镇的红豆粥。
    平日里,纵然吵架了,她起码回个头,瞪他。
    完全无视他,是少有。
    “心情不痛快了?”他问保姆。
    “没有啊——”保姆诧异,“四点进家门,我蒸了蛋羹,程小姐吃了一碗呢!六点半嚷嚷着上火了,非要喝冰镇的甜粥,您叮嘱过,她体寒,我不给喝,她砸了留声机,自己端了红豆粥,我不敢阻拦了。”
    周京臣直奔阳台,老式留声机果然稀巴烂。
    程禧喜欢听民国时期的歌曲,大上海舞厅的,百老汇的,情怀系列,她跳舞有灵感。
    周淮康夫妇不爱听音乐,周家老宅没有黑胶唱片,他去李家老宅搬了老夫人听戏曲的留声机,又逛了一整条街的老唱片店,买到二十多首曲子。
    她天天听。
    偶尔也跳一支舞。
    竟然舍得砸了。
    周京臣返回餐厅,噙了一丝笑,经过程禧,“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他手指又撩拨了她耳环,碧绿的翡翠玉扣轻轻摇晃,显得她下巴尖,唇色红,“我每天胎教一首诗,生了女儿,温婉柔情;生了儿子,擅长浪漫,不愁娶不着媳妇。”
    她赌气,摘掉耳环,扔在一旁的垃圾桶。
    嫌弃他似的。
    他清楚孕妇的情绪波动大,克制了气性,好言好语的,“赚钱了吗?”
    程禧搅拌着豆粥,不搭理。
    “经理说,你赚了三百万?”周京臣扬眉,是哄她,也逗她,“我低估了你,三年金融没白学,做买卖的高手了。”
    中午又有一名富婆充值了vip,是证券大佬的太太得知周京臣盘了一家美容院,给程禧解闷儿,于是招呼朋友去捧她场的。
    她捏着勺柄,有一搭无一搭地捻磨红豆,捻成了糊状。
    “毛利润,净利润,算过吗?”他也盛了一碗粥,陪她喝,“医美行业是暴利,越是大项目,利润越高,有65%左右。小项目,比如打针,护理,也超过一半。”
    程禧盯着他,“青花瓷行业,什么利润?”
    “顶级稀缺的古董,是有市无价的。”他没搁在心上,一本正经传授她知识,“想开古董店了?”
    她继续盯着周京臣。
    “不当小白兔,当小狐狸精了。”周京臣含着勺子,“变着花样骗我的钱,报复我是吧。”
    他不气不恼,调侃她,“古董店,没有一个亿的投资,开不了张。”
    “周京臣。”忽然,程禧郑重其事唤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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