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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辽国使臣于昨日傍晚抵达的汴梁城,这次来使的主使是辽国北院宣徽使萧特末,以辽国翰林学士刘六符为副使,率领浩浩荡荡百余人的出使队伍历经二十余日抵达京城。
    今日一早,便在枢密院礼房主事的带领下带着礼物朝见仁宗。大宋上下均不知此次辽国使臣声势浩大的前来出使是为了什么事,但前番朝议程提及辽国在两国边境集结大量兵马,结合此次出使,不难判断二者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
    早朝上,辽使臣萧特末和刘六符倒也克尽弟国之礼,两国澶渊之盟曾约定,两国互为兄弟之国,以国主长幼来论兄弟之称,赵祯比辽兴宗耶律宗真年长,故而大宋为兄长,辽国为弟。
    萧特末在礼节上毫不含糊,称呼跪拜一丝不苟,对朝中大臣也是笑脸相迎礼节不辍,并献上随行所带礼物清单一份,上列皆为北国特产,如奶肉、良马、皮毛、老参等贵重之物;当然在辽国看来贵重的很,在宋人眼中,这等礼物简直鄙薄的可笑了。
    但礼物再多再贵重也掩饰不了辽使此来的真实目的,在按照礼仪觐见之后,萧特末临下朝时递交了辽兴宗的亲笔信给赵祯,然后便在接待官员的引领下回驿馆休息去了。
    赵祯当着群臣的面打开了辽兴宗的亲笔信,不看则已,一看之下,顿时怒容满面,劈手将信笺丢在阶下,骂道:“虎狼之邦,果然未受教化,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众臣本来还陶醉在两国邦交友好的气氛中,谁知风云突变,皇上瞬间便气的面色铁青当众喝骂,这可是绝无仅有之事。
    吕夷简颤颤巍巍的将辽兴宗的信捡了起来,展开读到:“大宋皇帝兄长陛下,弟耶律宗真遥祝康安;自两国澶州之盟,至今已三十八载;三十八年来,辽宋两国相安无恙,两国军民和睦如亲,弟深感欣慰,想必兄也必以此为幸;天下之国,远刀兵而睦邻交好,普天下之唯此一例,乃是辽宋两国之幸也。”
    众人面面相觑,这话说的很是得体,态度也足够诚恳恭谨,却不知下边说了什么,让皇上如此震怒。
    “然自贵国立国之后,两国之间亦颇有芥蒂,一纸澶盟未足平万事,我辽国君臣一直以来心有不平,盖因数事而起,皆与贵国有涉,兄长仁厚,弟亦非无礼之人,你我都该为两国长远友好之计着想,故而两国之间未了解之事该早日决断为好;此乃为万世子孙交好之计,不可不为之。”
    众人精神一振,心道:“到正题了,辽主兴宗终于提出了有数件事影响两国交好,希望能解决这些问题,但不知是那几件事。”
    吕夷简咽了咽吐沫,继续读到:“其一,贵国立朝于周,早在贵国立国之前,周主世宗曾数次启衅于我大辽,趁我大辽内乱之时,攫取大辽南京道瓦桥关以南十县之地据为己有,后令祖太宗皇帝立国大宋,接手瓦桥关南十县之地为宋土,今两国交好,弟请贵国归还瓦桥关南十县之地,兄当不会推辞之。”
    群臣个个义愤填膺,当庭纷纷大骂起来,这个辽兴宗,还真是没脸没皮,居然狮子大张口要起地皮来了;瓦桥关是大宋河北东路和辽国南京道接壤的重要关隘,过了瓦桥关,往南百里无一重镇可坚守,辽人无事生非要攫取瓦桥关南十县之地,其用心之险恶不言自明。
    “都莫要激动,听吕相念完。”晏殊沉着脸威严的喝道。
    众人止住嘈杂之声,静听吕夷简往下读。
    吕夷简也气的面色煞白,但咬咬牙继续读道:“第二件事,便是贵国太宗皇帝在世之时,曾无缘无故进攻我大辽,三路大军深入我辽境千里,涂炭我燕蓟之地百姓无数,抢夺牲畜财物无算;此举虽在澶州之盟以前,但我大辽军民耿耿于怀,深以为耻;请兄长就此事给予解释,当初先太宗皇帝攻我大辽之理由何在,师出何名?”
    “无耻之尤,无耻之尤。”枢密副使陈执中怒骂不休:“当初我大宋立国,正是辽人在边境滋事生非,我太宗皇帝不过是略加惩戒而已,自然是辽人挑衅在先,我惩戒在后,怎地师出无名?”
    “陈副使莫要着急,一并听完再说。”晏殊对陈执中倒也客气,语气中也带着安慰。
    “其三,西夏元昊与我大辽有甥舅之亲,且早已向我大辽称臣,贵国兴师伐夏,理应事先告知我大辽,如今却不声不与元昊连番恶战,至两国兄弟之谊何在?其四,贵国近日在边界上增筑工事,添置边军。兵马调集频繁,此举是何用意?是要置两国交好于不顾,置兄弟之谊于不顾,与我大辽兵戎相见么?两国澶州之盟有约:两朝沿边城池,一切如常,不得创筑城隍,兄此举乃是背弃盟约之举,实属不智,望兄查之给予解释;若兄不执意违盟,我大辽亦可置澶州之盟于不顾,望兄三思而为。”
    “综上四条,乃弟深感两国交好之鸿沟障碍所出,故一并提出,并派南院宣徽使萧特末、翰林学士刘六符为正副使与贵国接洽此事,还望兄长委专职予以相商,为将此四条商议妥当,方可益深兄弟之怀,长守子孙之计!另弟有一事告知兄长,我大辽兵马大元帅耶律宗元携我大辽北枢密使萧惠率大军百万会猎于南京道,此乃正常演兵之举,兄长切莫见疑。弟仰慕兄之仁望,盼与兄把酒言欢,今先于上京举杯遥祝吾兄国势昌隆,富康安健!”
    吕夷简面沉如水,长吁一口气,将手中信笺递给内侍,内侍再恭恭敬敬置于龙案之上。
    赵祯胸口起伏,双目喷火,指着那封信道:“众卿都听到了吧,这就是辽人提的四点要求,简直欺人太甚;照他这么说,我瓦桥关南十县之地岂不是要拱手想让?我太宗皇帝兵伐惩戒倒是师出无名;西贼叛宋自立,辽人到来撑腰;最可气的是,他辽国陈兵数十万于边界,我大宋却无权设立壁垒加强防御,真是笑话,干脆朕向他辽国俯首称臣算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祯大喝着将龙案拍的啪啪作响,显示出少有的激动之态,气也粗了起来。
    “皇上,辽人辱我太甚,臣建议将辽使立刻割鼻挖眼送将回去,以显我大宋天威。”杜衍上前义愤填膺的奏道。
    “混账话,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杜枢密说这话,有失身份了。”吕夷简拂然喝道。
    杜衍支吾道:“吕相,辽人都骑在咱们的脖子上拉屎了,皇上都气成这样,如何不能斩使立威?”
    吕夷简理都没理他,上前奏道:“皇上莫要生气,莫中了辽人诡计。”
    赵祯缓缓坐下,深呼吸了几口,用尽量平静的口气道:“吕相以为辽人此举有何诡计?”
    吕夷简道:“皇上,这四条皆为无理取闹之举,乃是辽国趁我与西贼交兵之时的讹诈之举,皇上根本不必理会,但派使与之商谈,一一驳斥便是,又何必为这等事大动肝火。”
    赵祯愕然道:“一一驳斥?若辽人因此兴兵,为之奈何?”
    吕夷简道:“我河北东西两路均已厉兵秣马布防完毕,适才辽主信中也言及我边境筑造工事防御之事,想来辽人已经知道我大宋已经有所防备,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们轻易不敢兴兵伐我,但商谈之际给予抚慰,或再赐予岁币若干,必息纷争。”
    赵祯皱眉道:“那样岂不是显得我大宋太过软弱可欺了么?澶州之盟,我大宋已经每岁赐币十万银,绢二十万匹,如今再增赐币,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吕夷简拱手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我大宋外与西贼交战,内受天灾涂炭,实乃多事之秋;辽人此时来使,本就是寻了这个契机来敲竹杠,莫若将计就计,赐币以换安宁,待平息西贼之乱,再腾出手来跟辽国协商此事,否则或将与辽国交战,两面受敌,将是不堪之局。”
    赵祯斟酌半晌,心有不甘,环视全场,问道:“诸位爱卿可有其他妙计以对?”
    众人默不作声,谁也不敢在这等大事上下决断,更何况这件事太过棘手,吕相的怀柔之策虽然听起来窝囊,但是恐怕也是最好的解决之道了。
    晏殊本想出面反对,但苦无应对之策,若万一两国交战,拿什么抵挡辽人铁骑?如今要钱钱没有,要粮粮没有,一旦开战必然旷日持久,打仗打得便是消耗和物资储备,既无胜利之望,站出来提反对意见只能使事情陷入争论之中,无法得到解决。
    赵祯连问数声,均无人应答,只得叹了口气道:“看来并无他策了,那么诸位爱卿看谁去和那辽使接洽为好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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