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数日,会州城都笼罩着恐怖的阴云,官兵们将会州城翻了个底朝天,城中各地都可以看见到处搜捕奔行的夏军士兵的身影。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在会州城中的汉人成了头号怀疑对象,无论是原本常来常往的宋国私商,以及祖祖辈辈都住在此地已成为大夏居民的汉人,均被波及;每日都有一大批汉人被抓进衙门过堂,进去的时候还是个人样,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是皮开肉绽不成人形。
    但即便如此,烧毁粮食的宋国细作还是没有抓获归案,作案的魁首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踪迹,虽然有司曾查出有一伙不明身份的汉人曾入住南城同福客栈,可是在出事的那天晚上,掌柜的和伙计们都躲了起来,也根本没见到这伙人是何时离开客栈又去了何处;衙门官兵只能从客栈掌柜和小二的口中得知这十几人的大致相貌和年纪,只能凭借这些微小的蛛丝马迹画影捕形,期望有所收获。
    外边闹腾的底朝天,晨星楼里却是一片安详,经过三天的调养,苏锦腿上的伤势已经渐趋稳定,伤口处也结了疤,有新鲜的肉.芽慢慢的长了出来,王朝帮苏锦做了一只拐杖,苏锦已经渐渐能杵着拐杖在院子里散步了。
    这几日野利端云和李阿狸倒是好吃好喝的照顾着苏锦,不过见到苏锦的时候,野利端云还是一副厌恶痛恨的表情,倒是李阿狸对苏锦还算不错,说话也较为和气。
    午后小睡片刻之后,苏锦又杵着拐杖在小婢女明月儿的搀扶下来到院子里的大树下闲坐;明月儿扶着苏锦坐在石凳上,又给苏锦斟上一杯清茶,垂首站在一旁。
    苏锦端起茶喝了两口,看着园子里花团锦簇的美景和翻飞的蝴蝶蜻蜓怔怔的出神,这几天马汉赵虎等人杳无音讯,昨日王朝偷偷的到街上打听消息,却一无所获,鉴于城中搜查的力度依旧很大,所以也不能太过露骨的打听,所以只能淡淡的问问便罢。
    苏锦明白,其实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夏兵越是搜查的严便说明他们三个还没落入夏人手中,但苏锦还是放心不下;特别是张龙,肩上还有箭伤,在这个伤风感冒都有可能送了性命的年代,身受刀箭之伤得不到及时医治的话,后果很严重;苏锦担心的另一件事便是渭州的情形,已经三天了,按理来说大军的粮草被烧,李元昊的大军将会退回渭州城,可是似乎并没有大军归来的迹象,难道是李元昊孤注一掷,粮食被烧反倒激起了他的野性,最终拿下了渭州城么?
    种种的担心让苏锦不能释怀,自己呆在这里一无所为,外边的一切自己丝毫不知,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外表平静,内心却焦躁不安。
    “公子……公子?”明月儿轻声呼唤道。
    苏锦一惊回过神来,忽然发现,眼前多了几个人影,一袭红衣的野利端云正冷冷的看着自己,脸上表情很是奇怪。
    “原来是野利小姐,在下失礼了,恕在下不能起身行礼。”苏锦赶紧抱拳行礼道。
    野利端云像是从外面刚回来,鼻端额头还有微微的汗珠:“你的伤如何了?”
    苏锦笑道:“承蒙相救,伤口恢复的挺好。”
    野利端云哼了一声道:“你倒是好了,我可成了大夏的千古罪人了。”
    苏锦微笑道:“此话怎讲?”
    野利端云道:“别装了,你会不明白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么?”
    苏锦叹息一声,正色道:“不论如何,野利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不想否认;是的,会州的军粮仓库是我带人所为,这便是我此番来贵国的唯一目的。”
    野利端云咬牙怒道:“你这贼子,你可知道这么一来我大夏国将陷入混乱之地,这一回又要死多少人?城中的官员们守护不利,起码要被皇上杀掉几百,便是这城里的汉人也因为你这一举动死了好几百,这些人命都该算在你身上。”
    苏锦挑眉道:“野利小姐,这些都在我预料之中,我知道会发生这样的结果,所以我丝毫不奇怪。”
    “你不奇怪?这么多人因你而死,你竟然毫不在乎?”
    苏锦道:“我当然在乎,可是没有办法,我要救更多的人,便只能牺牲一些人。”
    野利端云道:“救人?你救谁?”
    苏锦眯着眼道:“小姐大概还不知道我是谁,也罢,一并告诉你得知,在下乃大宋泾原路代使兼知渭州知府,我叫苏锦。”
    野利端云一愣,猛然站起身来变色道:“你便是守卫渭州的苏锦?”
    苏锦道:“正是!”
    野利端云冷笑道:“天意啊,我还打算去找你算账,没想到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休怪姑奶奶对你不客气了。”说罢转头吩咐道:“来人,去叫人来将这个杀害我野利家两位大王的罪魁祸首给绑了,押到两位伯父的牌位前砍了脑袋。”
    一名婢女连忙往园子外边跑,这里是内宅,护院伴当们没有吩咐可不能进来;小婢女明月儿吓的白了脸,自己精心照顾了几日的这个公子爷居然是野利家的大仇人。
    苏锦仰天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死到临头,亏你还笑的出来。”野利端云冷声道。
    “我为何笑不出来?看见好笑之事我自然要笑。”苏锦道。
    “我有什么让你觉得好笑的?”
    “我笑你不辨青红皂白看上去是个聪慧之人,实际上却并不太聪明。”
    “住口,姑奶奶聪不聪明轮不到你这头宋猪来评判。”
    苏锦笑道:“你别不服气,你既知我是渭州知府,却连一句原委都不问,就认定我是杀了你两位伯父的凶手,还好你是个女子,若是身为男子当了官的话,在你手岂非要冤死一堆人。”
    野利端云道:“我冤枉了你么?我两位伯父便是在赶回会州的途中为你们所袭击杀害,你便是不承认又岂能掩盖这个事实?”
    苏锦冷笑道:“其一,两位野利大王的名头我倒是听说过,不过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可从来没把什么大王放在眼里,虽然我大宋兵法有‘擒贼先擒王’之说,但我可从未对你的两位伯父动过什么念头。”
    野利端云面带嗤笑之色看着苏锦,似乎在讽刺他言不由衷。
    “其二,你们夏军十二万进攻渭州,我渭州守军只有四万不到,整个个渭州城被你们西夏军队围得跟铁桶一般,我又如何派兵前去偷袭?再者说来,我是渭州知府,偷袭之事未经我同意便不能实行,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从未下过这种命令,因为两位野利大王再有本事也不过是李元昊手下的将领,在一个十几万大军相博的巨大战役之中,杀死一两名将领于事何补?我不会派人去冒这个险。”
    野利端云冷笑道:“任你百般狡辩我也不信,我的两位伯父身经百战,大军中近乎一半是我野利部落的勇士,杀了他们便能动摇我大夏军心,对你们守城有利,你又如何不会去做?”
    苏锦道:“原来大军中近一半是野利部落的勇士,早知道如此也许我会冒险一试,不过我刚来西北一两个月,对你们夏国的人事倒是一窍不通;我倒想问你一句,既然杀了两位野利大王会动摇军心,那为何你们夏军却没有丝毫慌乱之象,反倒连续攻击我渭州城?难道说杀了野利大王反倒激起了你们夏军的同仇敌忾之气,要是那样的话我岂非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野利端云道:“军国大事你问我我问谁?不管后果如何,你们袭击杀害我两位伯父的初衷定是为了能退我大夏围城之兵;我也不妨跟你将话挑明,宋夏两国的纠纷和恩怨我从来不关心,否则我也不会明知你是烧了军粮的细作却来救你,你莫以为是我受你要挟而不得不为之,我党项女子个个刚烈,便是死了也绝不受胁迫;我对宋人的仇恨始于两位伯父被杀而起,你放火也好,当细作也好统统跟我无干,但是你杀了我两位伯父我便不能饶你。”
    苏锦挠头道:“说了半天你还是认定我是下令袭杀的凶手,那我还有什么可辨的,怎么说你都不信,那我只能引颈受戮了,多说无益,但你也无需将我送进衙门,你的仇该你来报,拿把刀直接砍了我脑袋便是。”
    野利端云道:“好,那便成全你,我虽然连只小羊小鸡都没杀过,但为了报仇我也顾不得了。”
    野利端云缓缓从腰间抽出精致的镶着宝石的小弯刀对着苏锦一步步的毕竟,猛然间刀光一闪,挥手劈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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