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
    大漠。
    一场风沙刚刚吹过。
    在绿洲旁的大木屋里,一楼的大厅此刻灯火辉煌,虽然仍是白昼,但是角角落落里所有的灯都燃着。
    两个精赤上身,身穿黑色灯笼裤,头上蒙着面罩的男子正手握鼓槌,卖力的敲打着两面打鼓,鼓声震天。
    在木屋里大厅的地板中央,一个巨大火盆里熊熊火焰正燃烧着,火焰四周跪满了身穿火红袍子头戴白色头巾的男男女女,约莫有二三十人。
    大厅正对火盆的地方,一个圆形的台子上,坐着一个形容槁枯的老妪,她同样也是身穿火红大袍,头戴一顶缀满宝石的高帽,端坐在一张矮榻上,面容肃穆。
    “参见圣姑!”地板上跪着的众人齐声叫道。
    “众兄弟姐妹快快请起。”老妪挥手道。
    “谢圣姑!”众人起身,分列火盆两侧,俱是神情肃穆的站在那里,望着踏上的老妪。
    “今日我把众兄弟姐妹叫来,一来我们久未碰面,多有想念,二来是有个消息要向大家公布一下。”老妪缓缓说道。
    “还请圣姑明示!”一个站在火喷左侧,身材适中的中年男子出列,抱拳说道。
    “我教遗失的圣火杖,已被叶长老之女绮儿找回,而依据教规,手持圣火杖的女子,若是童女,又有资质,且忠于我圣教,便是下任圣火教圣姑。”老妪环顾一下众人,神情肃穆的说道,“因此,我决定将圣姑之位传给她。”
    底下众人相互看了眼,齐齐抱拳大声说道:“属下谨遵圣姑教谕!”
    “如此甚好!”那老妪满意的点头,“按照历代圣姑传位之规矩,我今日便将这位子禅让于她了,绮儿年小,往日后各位堂主长老们要多多辅助她,光大我圣教,以救万民于水火!”
    “谨遵圣姑教谕!”
    楼上,绮儿房间里被几个教徒抬入一个硕大木桶,木桶里盛满了温热清水,这水在沙漠之中堪比黄金。
    “你们下去吧。”绮儿的师傅,那绝色冷艳妇人一挥手,将教众遣散下去,而自己也随同踏出门去,反手将门关拢,在关拢前,冷冷道:“绮儿,沐浴吧,大家都在等你了,半个时辰后我来接你!”
    “是!师傅。”绮儿面无表情的轻声应道。
    门窗紧闭。
    楼下传来震耳欲聋的鼓声。绮儿轻轻的轻轻的脱下自己身上的蓝纱裙,缓缓伸手摘下发簪,轻轻放到桌子上。她的肌肤如雪,面容亦如雪,黑瀑般的长发倾泻在身后,衬托出一片孤单。
    “别了,猴子!”绮儿轻轻吐出几个字,紧紧握住桌子上那张花花绿绿的奇怪纸头,指甲竟已深深刺入肉中,鲜血沁出,却无法沁入那纸头,终于顺着滑滑的纸滴落在地。绮儿痴痴的看着它,喃喃道,“岂不如我和你?终究是无法再交汇。”
    她将纸头小心翼翼的折好,收起,仿佛是把一段回忆在自己心中某个角落挖坑,埋起。
    修长纤细的腿登上踏脚蹬,进入水中,慢慢坐下,绮儿望着水中自己的身体,眼里两滴清泪落下,她怎么也想不通,只不过短短数日相处,一个人怎么就从此深深扎根在她心中。
    “吼吼吼!”在一阵阵的欢呼声中,绮儿身披一袭红纱,缓缓走下楼梯,楼下是她的兄弟姐妹们,在等着她成为新一代的精神领袖。
    上一代的圣姑老妪满目欣慰的望着那具年轻的胴·体,似乎是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在不为教众所见的时候,她悄悄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如鸡皮般的皮肤,心中哀叹:曾几何时,我也有过如缎般光滑的皮肤。
    “绮儿参见圣姑!”绮儿虔诚的垂下美丽的头颅,接受老妪将干枯的手覆盖在自己的头顶。
    老妪的手颤抖着,抚着那年轻的孩子,忽然抬起头来,望着台下众人,厉声道:“从今往后,绮儿便是我,我便是绮儿,你们要像忠于我一样忠于她!若有违者,死!”
    一个死字久久回荡在屋子里,震人心魄。
    众教徒齐齐应声道:“忠于圣教,忠于圣姑!若违此誓,万劫不覆!”
    老妪满意的扫视一眼众人,忽然就单手倒立在绮儿的头顶,一老一少两人,渐渐被一股白色烟雾笼罩,老妪和绮儿的身上面庞,都现出瀑布般的汗水。随着时间的流逝,老妪干枯的身子更见干枯了,而绮儿苍白的面庞则渐渐红润了起来,仿佛是在吸食老妪的生命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噗通一声,老妪如干尸般的身体掉落在地上,而绮儿,她则用这种圣教开教以来独有的方式继承了老妪的武功和地位。
    老妪倒地后,便马上有两个教众上前拖走了她的身体,绮儿缓缓走到矮榻上,坐了下来,扫了一遍众人,开口道:“选精锐五人,随我入江南,执行岐王任务!”
    “圣姑威武!”众人举臂呼道。
    苏州。
    正在知府府衙里溜达的安小楼忽然觉得心悸不已,走着走着,便不得不扶了一处假山歇息,他捂着胸口,暗暗想道:怪了,我从来就不知道自己有心脏病啊,难道是三高?我没暴饮暴食啊?
    “呼呼!”一声清脆稚嫩的童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也赶跑了他的心悸,安小楼循声望去,正是那粉雕玉琢般的文兴哥儿,些许时日不见,他越发可爱了。
    “小可爱!”安小楼笑眯眯的冲他拍拍手,孩子便张开了两只手从奶娘怀里想安小楼怀里扑来,一入他的怀中,便拿口水拉拉的嘴巴去亲这个“呼呼”。
    “呵呵!小寿星!”安小楼抛了他一个高高,逗弄着他。
    “安公子,夫人和少夫人请你过去吃茶呢!”奶娘向他道个万福,说道。
    “晓得了,我这就过去,还请嬷嬷前头带路。”安小楼说罢,带了兴哥就随奶娘去了。
    这一天的文府,宾朋如织,文中信果真是忙的昏了头脑,一直在应酬那些同僚,而分不开身来陪伴自己的家人,更别提跟安小楼打声招呼了,好在文夫人十分心细,得知安小楼来了之后,便着奶娘请他过去。
    “夫人!少夫人!”安小楼进了偏厅,规规矩矩的向两位夫人行了礼,虽然他不屑屈膝于人,但是尊重女性还是必须的。
    “呵呵,兴哥儿就是喜欢安公子!”文夫人一看到安小楼便喜上眉梢。
    “娘说的是,许是他们俩有缘分吧。”少夫人应和道。
    “安公子,快请坐吧!”文夫人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道,“这里没旁的人,不必客气了。”
    安小楼于是也不客气,便大大咧咧抱着那孩子坐下,有下人来看了茶,安小楼这才发现身边居然还坐着一个人,一个……怎么看怎么奇怪的人。
    这人应该是男子,一个长得极为俊美的男子,就连一向自命帅呆的安小楼都自愧弗如,只见这人玉面朱唇,貌若潘安,风神如玉,一双手更如女人般的细嫩,咧开架势坐在那里,对安小楼是看也不看,不单不看,他给安小楼的感觉是:我讨厌你。
    安小楼心头嘀咕了一下,心说我没得罪你吧,都是第一次见面呢,不打招呼也就罢了,还摆一副臭脸子,给谁看啊?
    “安公子,我都老糊涂了,忘了给你们介绍介绍。”文夫人看到那俩的表情,一拍手道,“来,我来介绍,知秋啊,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安公子了,兴哥儿的小命便是承了他的福气捡来的,安公子,这位是本城世家鲁知秋鲁少爷。”
    “呵呵,原来是鲁少爷,久仰久仰!”安小楼这话绝非客套,关于鲁家的事,他已经从史云龙那里听来不少了,眼前这个人姓鲁,又出身世家,性子又那么傲气,多半就是出自那个鲁家了。
    “哪里,安公子客气了。”鲁知秋冷冷道。
    他一开口,安小楼便叫了一声妈呀,为啥呢?因为这鲁知秋的嗓音非常奇怪,很不自然,阴柔无比,却又不是女声,这不是个人妖吧?安小楼的心里又嘀咕上了。
    安小楼只不过随便想了想,不管眼前这人是个什么人,都跟自己不搭噶,想到这里,他便又兀自跟小兴哥儿玩起来,逗得孩子咯咯笑个不停,整个偏厅都洋溢着一派欢乐气氛。
    “启禀夫人!”一个家丁匆匆来报,“户部尚书贾大人家的公子请见。”
    “哦?”文夫人微微一怔,“这小哥儿怎么会来见我呢,既是来了,快快有情吧。”
    有道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安小楼在逗孩子的时候听见了户部尚书公子这几个字,心头沉了沉,好像要梳弄如烟的,便是个什么尚书家的公子吧,别跟这个是同一个人就好了。
    家丁下去后不多时,便有一个白面书生迈着四方的步子走了进来,一进来便向着文夫人和少夫人行礼,口中高声道:“贾连生见过文夫人,少夫人!”
    “贤侄快快请起,呵呵!”文夫人客套性的笑着,与招呼安小楼时截然不同,可见她对此人并无太好印象。
    安小楼偷瞄了那人一眼,心头一震,原来是这个家伙。
    你道这人是谁?那日在谢如烟画舫上,听她弹琴时,这人便在其中,就是那个曾一番甜言蜜语夸赞过谢如烟的白面书生,因那日人少,这人说的话又特别“出众”,是以安小楼一眼便认出了他。
    显然这人也还记得安小楼,为何?那日安小楼的表现一不小心太出众了,想让人记不住也难了。
    “这位安兄也在!”那贾连生见当日那个身穿灰旧破袄的穷酸样的人如今穿着一新,精神奕奕,又身在知府内院,便猜测此人来历不凡,因此言语上也多了几分尊重。
    “贾兄,好久不见啊。”安小楼淡淡回道。
    “怎么,你们两个都认得?”文夫人本待介绍他二人相识,却见人家自己就攀谈上了,不由得感觉有些意外。
    “也不算认得,只是有半面之缘!”当日贾连生曾在谢如烟面前说过半面之缘,今天安小楼故意把这半面之缘说出来,就是要臊那贾连生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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