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安小楼呆滞当场太久了,以至于座位上那人虽然仍旧将自己的眼睛盯在书上,却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问他了,那口吻,俨然就是一个严父对待爱子的语气,倒搞得安小楼有些不安,他不能心安理得冒充别家儿子啊,更何况这个爹说出去都可以震三山开五岳了,纠结。
    “啊?”安小楼愣了一下,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跟眼前这个‘父亲’交流,以至于他不断的看着自己的手和脚,心里在犯嘀咕——这个肉身究竟是不是我的啊?
    “我问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燕王放下手里的书,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并且拿眼睛将安小楼牢牢盯住,他的目光锋锐而严厉,这让安小楼被盯的很不自在,记忆力,只有在青春叛逆的那两年,老爹才会对他施以这样的目光,但是那目光也绝没有眼前这人如此的咄咄逼人,王爷就是王爷。
    安小楼悄悄深呼吸一口,管他呢,是他要认老子做儿子,又不是老子硬赖上的,走一步算一步了,再说了,做他儿子?我还嫌弃跌份儿呢。这样努力想着,他稍稍为自己找到了精神支撑点,联想到近来的遭遇,种种被迫,安小楼的心里十分的无奈。原本他是一个极为散漫,崇尚自由的人,即便是在自己以前那个世界,他也有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我行我素,虽然不至于特立独行,但是终究也还是和那些按部就班生活的人有些不同的,自打来到了这世界,安小楼从落魄街头做乞丐,渐渐成为了吃喝不愁,甚至薄有积蓄的一个小商人,若是这样的生活能一直过下去,他也就认命了,反正每天也是自由自在的,可这些日子的颠簸,被劫被追杀,凡此种种,让他心里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自由到底是什么?
    安小楼原本以为自由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可是现在他改变了想法,原来自由不单单是能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么简单,更大的自由其实是凡是自己不想做的事情,都没人可以强迫他去做。
    “可不是么?”安小楼心里苦笑着,他知道,要得到那样的自由,需要走的路程将是艰难的。
    “你这孩子,离家几年,竟变得有些呆傻,倒还好,个子蹿高了。”座位上的燕王盯着安小楼,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我忙于政务,也不知你在外是怎么混的,现在看起来,好像还不错,听说你在苏州,办了一个厂子?”
    “是啊,这您都知道?”安小楼笑了笑,淡然而镇定。
    “还是一般的贫嘴……”燕王眼睛瞪了一下,但是安小楼看出来了,他的目光里分明都是慈爱,看样子纵使是传闻中的沙场能将燕王,在自己的儿子面前,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父亲罢了。
    “您看,您这话我都没法往下接了。”安小楼苦笑一下,他环顾四周,这间不大不小的书房是三间房打通的,除了门窗这一边,其余的墙壁前全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柜,满满当当的全是书,除了书柜,这里唯二的家具便是房屋中央台子上的那张书桌和圈椅,安小楼想要找个坐着歇脚的凳子都找不到。
    燕王沉默了片刻,忽然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轻轻的将手头的书收好,自台子上走了下来,来到了安小楼的身边。
    与燕王站在一起安小楼顿时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气,不过安小楼还是在死撑着,要知道他家几代贫农,家里出过的最大的官就是家乡的表叔那个村支书了,安小楼何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跟一个国级干部站在一起,而且关系还如此的牵扯不清呢?
    燕王站在安小楼身边不是没有目的的,他目测了一下自己和安小楼的身高,忽然笑着说道:“还不错,已经蹿过我了,你走的时候,大约还要比我矮这么多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燕王拿手指比划了一下,安小楼看到那个尺寸大概是三指左右,乖乖,那个小王爷个头可不算太高啊,最多也就刚过一米七,这倒也难怪了,看这燕王的身高就知道了,不过身高归身高,燕王的气场那是相当强大的。
    这句话让安小楼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一股愧疚感袭上心头,除了愧疚,还有满心的温暖,但是这些复杂的感想背后,安小楼隐隐还保存着一丝冷静,他知道燕王是政客,是一个想做皇帝的政客,对于这样一个人所说的话,他只能选择信一分,甚至于一分都不可信,古往今来,为了皇位杀兄弑父,父子反目的例子太多了,燕王对于他来说,还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
    安小楼忽然感觉有一丝眩晕,这种眩晕让他觉得身上有冷汗在往外冒,并且似乎跟站在棉花堆里似的,他知道这是忍者的毒药在发作了。
    燕王的目光和观察力自然是敏锐异常的,安小楼苍白的脸色和摇晃的身体让他的眉头深深皱起:“怎么,毒素尚未除尽?”
    “除尽?只怕难咯,我都不晓得自己啥时候中毒的。”安小楼应付着他,此时的安小楼,只想赶快找个地方坐一坐,靠一靠。
    燕王毫无预兆的拉起安小楼的手,后者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被一个不是自己父亲和兄弟的男人这样拉着手,在安小楼来说还是生平第一次,感觉总是怪怪的,不过不得不说,燕王的手温暖而有力,不粗不细的皮肤,掌心有几处老茧,应该是舞枪弄棒磨砺出来的,虽然感觉很不舒服很奇怪,但是安小楼还是没打算挣脱,做戏做全套,既然人家是父子,那这样的举动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了。
    燕王拉着安小楼走到台子前,当先坐了下来,见安小楼仍旧站着,便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地方对他说道:“坐下吧,我们父子二人已经许久没这样坐一坐了。”
    安小楼也不客气,事实上他是没力气客气了,体内那莫名的毒素大概正急速的运行着,搞得他四肢无力口·唇干渴,身上冷汗一茬接一茬的往外冒,现在就算屁股下是一摊烂泥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坐下去的。
    安小楼坐下了,距离燕王大约有两掌那么远,既不会显得太生分,又不至于因过分接近而被对方发现什么不妥。
    “你……”燕王说。
    “你……”安小楼同时说。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了同一个字,他们先是惊愕,后来便相视一笑,燕王呵呵笑着,拍了拍安小楼的肩膀说道:“你还是没有变,跟以前一样的喜欢抢话说,这么爱说话的,那么就从你开始吧。”燕王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来,似笑而非的看着安小楼。
    汗!安小楼心里滴滴答答的冒汗,这不过是个巧合,怎么这样一个小小的巧合在燕王眼里都那样值得开心?难道他缺爱不成?安小楼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这么办了。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就不是你要找的人?”安小楼略思量一下,决定用比较婉转的方式跟燕王表达一下。
    燕王的表情没有变化,他只是看着安小楼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一点也没变,那便是从来不愿做我的儿子。”
    安小楼愣住了,他发现燕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看样子这王爷身上还有一个故事啊,多半跟那小王爷的母亲有关了,果然,燕王接下来所说的话印证了安小楼的猜测。
    “自从你娘去世之后,你便一直在恨我吧。”燕王缓缓说道,他将目光从安小楼身上移开,投向了虚空,声音里也带着几分疲惫,这声音跟他的形象太不搭配了。
    “说老实话,您这话我没法回答。”安小楼老老实实的说道,他说的确实是大实话,面对这样的一个情况,他还能说些什么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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