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房屋,除了家具有着些许的变化,一切都是如此地亲切。
    玦叹了口气:“小黑,把他们放出来吧。”
    小黑晃了晃,“咕噜”一声把露比亚和康塔“吐”了出来。
    玦轻轻地把露比亚放到沙发上,等待她的醒来。
    不多时,露比亚醒了。
    她湛蓝色的眼睛呆呆地盯着天花板,身子一动不动。
    良久,她说:“玦,这是我家里,对吧。”
    玦点头:“是的。”
    露比亚突然怪异地笑了一声:“真是好久没见你了。你知道吗,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呢,真是吓我一跳……”
    “露比亚。”玦轻声打断她,“那不是梦。”
    她不说话了。
    渐渐地,她的身子再度蜷缩了起来,像是鼓足了勇气,她的脖子僵硬地转了转——她看到了一动不动的康塔。
    她又开始发抖了,这种绝望的感觉,让她梦回以前被抓到拍卖会时的心情。
    不过,如今更多的是心痛。
    “……”
    玦听到了她小声的啜泣,她的哭声也是轻轻地,湛蓝色的眸子被泪水充盈着,但每一次的抽噎似乎都伴随着巨大的气力。
    “玦,你愿意听我唠叨一会吗?”
    露比亚微微伸出手,抓着玦的衣角,死死地不放。
    “……你说吧,我听着呢。”
    尽管还是不太自在,玦还是抱了抱她。
    露比亚断断续续地:“自我拐卖到拍卖会,又被哥哥救下来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哥哥的家族衰落了,他索性卖了以前的宅子换成现在的,我也很喜欢,现在的房子让我更有家的感觉。
    后来,哥哥也有了不错的工作,我也如愿考上了大学,多么美好啊……那时我想,虽然过去的阴影依然存在,但我也能够拥抱未来了。
    再然后……就是碰到你们了,在你们的帮助下,我们对藏匿在过去的怪兽打出了重重的一拳。你知道吗,我那天真的……非常非常开心,遇到你们,我感觉自己的人生又有了全新的目标。
    那时我还对熵说:我想成为你们这样的人。可她说,我只需要成为自己就够了……我很感谢她,我还想着……如果你们回不去家了,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做家人。
    你们走了之后的这些年,哥哥做了亚历克斯先生的助手,到亚历克斯上任总统之后,也一直兢兢业业地为这个国家付出。而我,也如愿毕业留校做了老师。我们的前途一片光明,直到——”
    她顿住了,盯着一动不动的康塔。
    她不再抽噎,可眼里的泪水仍不间断地落下,一滴滴地,打湿了康塔的面庞。
    “——直到现在。一切美好的梦、美好的未来、美好的家人……都结束了。真遗憾啊……我得到了一个悲伤的结局。”
    露比亚抽出自己的手帕,温柔地擦拭着康塔的脸,把他的脸上的泪水、血迹、灰尘,都一点点地抹去。
    “玦,你有过吗?那种内心的绞痛,难以言说的苦涩,失去家人的心酸。”
    玦沉默了一下,而后点头:“我有过。但我是幸运的,那次,我化险为夷了。”
    就是被小黑差点吞噬掉的那次。
    那天他没有过多挣扎的时间,但意识即将消亡时,确实心里有着深深的痛楚和遗憾。
    露比亚点点头,露出有点难看的笑容:“我为你高兴。”
    ……
    又过了好一会,她终于止住了泪水。
    “……谢谢你安慰我……熵呢?她怎么不在?”
    “她……我也在找她。”
    露比亚抹了抹眼睛:“我相信你会找到她的,你们对彼此一直都很重要。”
    “露比亚,距离我们上次见到你,过去了多久?”
    “有5年了……你们没怎么变呢。”
    5年?这和他们当初估计的时间流速差不一样啊!
    玦沉默了一下:“当然没怎么变,因为按照我们的时间,只过去了个把月。”
    “……是这样吗?那说不定不久后,你们都能见到老奶奶一样的我啦。”
    露比亚不多问玦的经历,她多少也明白熵和玦对他们来说只是过客。
    她踉跄着站了起来,脸色平静地走到客桌边,拿起固定电话拨打着什么号码。
    几秒后,电话打通了。
    “您好,我想要咨询一下举办葬礼的事务。
    呃,是一个年轻的男士,身高1米8这样。
    我想尽快举办,明天可以吗?钱不是问题,我可以加。
    好的,好的,没问题。感谢您的关心,女士。嗯,再见。”
    咔——
    挂掉电话后,露比亚像是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样,艰难地撑在桌面上。
    玦疑惑着走过去:“……为什么明天就要办?那么急?”
    “玦。”
    露比亚转头看着他,“你明天不会走的,对吧?”
    “……不会。”
    “那就好。”露比亚向他虚弱地笑了笑,“我希望你能参加他的葬礼。”
    “我知道你的时间很宝贵,也很紧,但我认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把时间弄得紧凑些,好让你来参加——只可惜,熵不在这里。如果你遇到她了,麻烦代我向她问好。”
    玦垂下眸子,看着眼前坚强的女孩,点头:“我会的。”
    露比亚僵硬地扬了扬嘴角:“去二楼看看吧,你和熵的房间,我们还好好地留着呢!”
    玦的心里有点五味杂陈——5年了,露比亚和康塔居然还留着他们的屋子,明明他们当初也就住了半个月不到。
    他知道露比亚还需要自己一个人静静,说了句“晚安”就上楼了。
    走在楼梯上,他又最后瞥了一眼康塔。
    不由想到,他们与康塔最后一面的那个晚上,这个兴奋的大男孩为了庆祝在议会的顺利,挨个抱了抱他们两个。
    尽管他们因为不习惯他人的拥抱而浑身僵硬。
    现在想起来,那种画面还挺温馨的。
    没想到,再一见面,已经是天人永别了。
    死亡……死亡……
    说起来,死亡这个概念对玦和熵来说,还蛮熟悉的喔。
    毕竟他们……
    玦掩住了发散的思绪,轻轻叹了口气。
    晚安,康塔,愿你在死亡的怀抱中能有一个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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