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冰雪皑皑的鹰愁关,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冰冷的城墙三不五时有水滴落下,啪地砸在那个士兵脸上,却仍旧是冰凉一片。营帐里没了往日的干燥,淡淡覆上一层潮气。
    “总觉得,最近好像比以前暖和了许多……”
    议事营帐里,张庭不甚确定地道,挥之不去的燥热感让他有些坐不住,再看看一旁几个将领,早就将身上披风除去。
    “真是奇怪,在鹰愁关住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怪事。”
    几个将领连连附和,百思不得其解,可再穿着平时的衣服,已经有些闷热。
    “沟渠挖的怎么样了?”
    皇甫肆嘴角噙着笑意,连着几天心情都很好。只是让众人不解的是,他这些日子总是时不时望向远处的雪峰,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已经按照二殿下的吩咐去做了,只是天寒地冻,不好开挖……”
    张庭有些犹豫地道,他实在不解,要这沟渠有何用?又不像南方地带,水患成灾,做这种事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让大家加把劲儿,一个月一定要照着这个路线挖好……”
    指着地图上绵延的地势,上面已经用朱笔画出一条长长的线来,一直通到……雪国第一道关隘处。
    “沟渠挖好之前,你们要一直在第三道关口守着,连鸟也不许飞过一只。”
    一但消息走漏,雪国那个精明的军师一定会瞧出端倪来,到时候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是。”
    几个将领应声而去,他们只管照着吩咐去做就好,跟着二殿下总是没错的。
    “张庭,这两年多来辛苦你了。”
    皇甫肆拍着他不算宽厚的肩膀,头一次说出这样的话来。
    “二殿下?”
    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这些都是自己该做的,张庭从没想过表功,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感动。
    “等这场仗结束,我打算向父皇举荐你……”
    一点不意外这张俊秀面孔上会露出错愕的表情,皇甫肆缓缓地说道,至于举荐什么,想必不用解释张庭也明白。
    “殿下已经想出了打败雪国的良策么?”
    张庭惊喜地道,比起能不能当将军,平叛才是他最关心的。
    “嗯,拖了这么久,也是时候了,正好是天赐良机……”
    笑意从嘴角扩散,渐渐弥漫开来,既然连老天都帮着他,这一仗是非赢不可。
    “天赐良机?”
    茫然地重复着皇甫肆的话,想到或许和那沟渠有关,只是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嗯,再过一个月,鹰愁关泰半雪峰会融化,我们只要耐心等到那时候就好了。”
    “雪峰融化?”张庭觉得他今天和鹦鹉差不多,只能重复二殿下的话,只是这实在太让人无法相信,鹰愁关终年严寒,那些雪峰怎么可能会消融?
    “呵呵,你就等着看吧。”
    好笑地看着石像状态的属下,皇甫肆信心满满地道,虽然说要耐心等,他现在还真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壮观的场面。
    半个月之后,当所有人都沉浸在梦乡时,忽然听到轰隆隆轰隆隆的巨大声响,紧接着像是整个大地也跟着颤抖起来,许多士兵跑出营帐向外看,无不被那惊人的景象所震撼。
    最高耸的那座雪峰,此时正不断冒出白烟,伴随着如雷轰鸣,像是随时会裂开来。渐渐的,冰雪开始消融,汇聚成一股股水流,朝着峰下冲击而来。
    好在,鹰愁关离的比较远,地势又高,虽隐隐感受得到余波,却也没什么大碍。只是,那强大的水流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只朝着一个方向奔涌。
    “啊,那不是我们挖的沟渠么?”
    “水全部都涌向万仞峰的方向了……”
    “好厉害!”
    现在,他们终于知道这沟渠有什么用场了,就是为了引导水流用的,而且是把水都引进了敌人的“巢穴”。
    “今晚大家好好休息,明天去打落水狗。”
    皇甫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众人身后,盯着那还在奔腾不息的流水,微笑着道。
    “……”
    一干士兵闻言齐齐转过头去,这令人震撼的景象,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月光在他俊美的脸孔镀上一层淡薄的银白,神秘而朦胧,就连那笑意也让人捉摸不定,明明见过很多次,如今却像第一回看到,说不出有什么想法,只是不自禁地想要仰望和跟随。
    “二殿下……”
    “二殿下……”
    “二殿下……”
    皇甫肆正想要离开,忽然听到背后爆发出一声巨吼,似要盖过那浩大的轰鸣声,震得他耳膜也有些发痛。他徐徐转身,就见那些士兵呼啦啦跪了一地,凝视着他的目光像是在膜拜哪一个神祗。
    这附带的效果,他倒是没有想到……他们该不会是意外,雪峰消融是他一手造成的吧?虽然他自诩能力非凡,但又不是神?哪有操控万物的能力?
    进了营帐,还没开口就被云无言那双漆黑的眼睛紧盯着,目光灼灼带着一丝古怪,良久仍没有移开。
    “咳咳,你该不会和他们一样,以为那些都是我弄出来的吧?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被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居然觉得有些不自在,怎么拿他当怪物一样?
    “一千年一次的异象……”
    云无言淡淡地开口,她当然不会和外面那些傻瓜一样,以为他有什么“神力”。根据上古文书记载,雪国边界耸立的这些雪峰,并不是终年不化,每隔千年就会有火焰喷发,然后又会恢复原状。千年异象就这么恰巧被皇甫肆遇见,不得不说他运气真的很好。只是,有些人就算遇到了,也只会躲避,断然不会想着利用……
    “那你到底在看什么?”难道是他脸上有什么脏东西?皇甫肆很克制地不去抹自己的脸。
    面前的人,刚才那种“神圣光辉”的样子已经彻底不见,上次在张庭面前是被迫离开的受难皇子,在刘公公面前是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公子,无论哪一种形象都可以让他达到相应目的,那么他在自己面前也是伪装么?
    这种放松的,看上去毫无戒备的,没有任何作假的表情!
    波涛汹涌的水流消歇下来,天气再度变得寒冷,不久这片冰原又会一如从前。持续了多年的战争,就在这样一种始料未及的情况下结束了,谁都没有想到会这么简单。
    大业军队长驱直入,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就到了雪国军营,洪水冲刷过后,几乎没有什么是完好的,城墙倒塌,许多营帐和尸体漂在水里,可以算得上是哀鸿遍野。就算活着的人,继续呆在这里也只会冻死……
    “我们投降。”
    雪国将军苍陌仍旧是一身红衣,脸有些肿,声音沙哑的厉害,仍旧挺直了腰站在皇甫肆面前,语气中的不甘和悲愤显而易见。现在的她们,已经没有了作战能力。继续抵抗,也只能白白送死。
    站在她身后的苍琼,脸色苍白,连唇也毫无血色,仿佛风一吹就倒。只有那双瞳眸,始终落在意气风发的白衣男子身上,目光复杂难测……有不甘,更多却是诚服,这一次,她输的彻底!她这个雪国人忽略了千年异象之事,却被一个外邦男子利用了十成十。
    “很好!”
    简单的两个字,皇甫肆没有得意地大笑,也没有借机嘲讽。收缴了兵器,也没有下令屠城。
    大业将士在皇甫肆带领下,非常平静地行进了雪国都城,没有惊扰雪国百姓。长长的街道上,旌旗飘摇,本来惊惧骇怕的男男女女,悄然地打开门窗,探头探脑地观看。
    走在最前面骑着雪鹿的白衣男子,比他们想象中少了一份威严,多了一份清雅,衣袂飘然如仙……据说,就连雪山之神也要听从这位大业皇子的命令,他们都只是区区凡人,如何能与神相抗?如此想着,敌意不知不觉少了一些……
    云无言看着雪国与大业完全迥异的房屋和街道,偶尔与一两双灰色的瞳眸对上,不知怎么就想起两年前在她面前自杀的王崇。并不是所有雪国百姓的眼睛都是蓝色,只有少数的贵族如此……
    “魅影……”
    有片刻的恍神,云无言这才意识到是在叫她,抬眼欲看向皇甫肆,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雪国皇城。她的雪鹿和那只鹿王并驾齐驱,连带着她和他也肩并肩走在一起。
    此刻,他们正站在雪国宗庙前,高高的祭台上,雪国女王和一大群臣子低头跪拜,表示她们的臣服。
    她仰头看向那高大汉白玉柱子上雕着展翅翱翔的雪鹰,像是要从柱上飞走,直冲向天际。沿着那玉石台阶一级一级往上,逐渐登到最高处,整个华丽的雪国宫廷尽收眼底。
    和皇甫肆一起站在这象征着雪国最高权势的地方,接受所有臣民的叩拜,云无言才真正意识到……这是属于他和她的胜利。
    皇甫肆微笑俯视着底下那些人……这样还不够,他最后的目标是站在大业国高高的金銮殿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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