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万,说真的勉强只足够用做丧葬费。”
    于苹镇定缓慢地提出她的要求。“我没有父亲,全靠母亲摆摊子做小生意养活我。现在她突然过世,不但眼前生活过不下去,之前欠下的一大笔负债也没办法偿还了。”
    “欠债?为什么?照理你们的生活应该很单纯”翟昊顃皱起浓眉,迟疑问道:“于小姐,我非常有诚意想帮助你。但你不能狮子大开口”
    “翟先生,请你听我说完”于苹不卑不亢,有条不紊道:“家母生前没别的嗜好,就是喜欢赌六喝彩,刚好前阵子运气不好,连着几期积龟,输了将近两百万”
    “你要我帮你偿还两百万?”翟昊类冷冷从鼻子里哼出气,一副不以为然。“虽然,两百万对我们而言是不多,但没道理嘛!很抱歉,我做不到。”
    “你多虑了。翟先生,我没有要你出这笔钱,仅是说明我目前的困境”
    “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翟昊顃一头雾水,摸不清她真正的意图。
    “你真的愿意帮我?我们这种出身微寒的小女生可没名媛闺秀的精彩。”
    于苹舔舔唇,眨着水汪明亮的大眼,故作暧昧地试探道:“嗯,不会太勉强你吧?”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他眯起眼。“我不是贪别人便宜或乘人之危的小人那种不道德交易之类的我可不屑!”
    “我有说到什么关于不道德交易的吗?”于苹冷冷反问他。
    “你?咳!拜托,你可不可以直接说重点?”
    “怎么?被我吓到了?”于苹吊足他胃口地揶揄道:“其实,你想太多了,翟院长我只想要一份工作而已。”
    “工作?”翟昊类更迷惘了。“找我要工作?这我是个医生,可不是人力仲介。”
    “掌理这么大一家医院,找个小职缺应该难不倒你。”
    “我还是不懂。你的困难不是一个等着领薪水的工作所能解决吧?”
    翟昊类仿佛陷落云雾,被这扑朔迷离的小女孩给迷惑了。
    “俗话说,救急不救穷。既然你不愿意给我合理的赔偿,目前我又面临生活困境,一份稳定的工作能让我慢慢存钱还债,那比什么施舍都实用。您说是吗?”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给工作,你那些亲朋好友马上解散?”
    “嗯。没错,这对你而言一点儿都不难。”于苹以笃定的语气毛遂自荐:“我很细心,或者你可以考虑让我到病历资料库去管理档案,相信可以胜任愉快。”
    “嗯这个好吧,我同意。”
    翟昊类没有太深入的思考,以微不足道的小差事打发一大群抗议群众,无论怎么算都绝对是太划算的事情。
    “真的?”
    “是,我说了就算。麻烦你下星期就到人事处报到。至于外面那些你的乡亲父老,请你疏通一下,希望我们彼此都信守承诺,在证据未明之前,我们各自尊重对方。”
    “谢谢你。”于苹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起身。“我会说到做到,外面的人马上会消失,请翟先生放心。”
    “好。”他跟着站起来,伸出手与她重重一握。“达成协议。”
    解决掉“迫切的危机”翟昊顃随即赶往医疗部门为下一次的操刀做准备。
    虽然贵为院长,照理他可以不再参与实际的医疗工作,但是他的精湛医术仍为曾经受惠于他的老病患称赞不已。
    所以,碍于人情难却之下,他还是会亲自为特别地位的名流,或交情良好的病患操刀。
    “都准备好了吗?”
    “报告院长,都好了。就等着您开始”护士小姐回答:“已经迟了十五分钟,麻烦您快一些。”“没办法,刚刚一个会议担搁了。”
    他一脚跨进手术前的准备室,利落地脱下衣物,进行换装刷手等清洁工作。
    “是跟外面抗议有关吧!”
    经验丰富的护土帮忙检视他全身最后装备,一面闲聊:“真是的,根本是来敲诈。”
    “唉,不管他了!这社会本来就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院长!”正要往手术房走,一名护土急匆匆叫住他。
    “那个那个有位柳芝云找您,她已经等很久了,您要不要先见”
    “见谁?”已是全副武装的翟昊顃拧锁浓眉,万般不悦道:“你没看到我忙着进手术室吗?不管是谁,总之我今天没空见客。”
    “这”小护士为难地咬咬唇。“可是她柳小姐已经来了大半天了,说非见到您不可。”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跟我争?搞不清状况啊?”翟昊顃啐道。“叫她改天再来,要不就再等八个小时,我开完刀再说!”
    “昊顃是我。”
    没等小护士复话,相隔几步之遥,一位装扮入时的美丽女子,凝聚深情目光看着他。“对不起,我知道你非常忙,可是,我真的很想跟你谈谈”
    “你?”翟昊顃愣了几秒,从头到脚打量突然闯入的女人。
    “真没想到,竟然是你”他没有表情的俊脸愈凝愈冰,漠然的看着清瘦美艳、修长却显得沧桑的昔日女友。
    “哼,消失了几年没声没息,你柳大小姐倒是挺会挑时间,挑中我最忙的时候”
    “没关系,你先忙你的。我可以等”美艳女郎求全地低声下气。
    “好。那你就慢慢等吧我的病人在等我”
    他霍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入开刀房里,而其余人等也跟着各自忙碌去了。
    目送他无情离去的背影,柳芝云孤身站在空调强烈的医院中,感觉通体寒透,每一个细胞都在凄凄地抖瑟
    她很清楚,翟昊顃仍恨自己,他的刻意陌生疏离确切伤了她的心
    这是报应吧?当年,自己不也是让他同样的难过?
    踩着颓丧步伐,柳芝云拿出手机拨给她的中学死党,恰好是祥类的公关主任。
    “曾晴”她语带哽咽。“我终于见到他了。”
    “真的?他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他赶着为病人开刀哎”柳芝云沉重而担忧地说:“曾晴,我好害怕昊类他,他对我的态度好差!真怕他从此不理我”
    “别胡思乱想啦!”当了十几年的闺中密友,曾晴极力安抚好友。
    “他态度差未必是针对你,实在是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他一下子忙去排解撒冥纸抗议的人群,接着又得进手术房操刀唉,铁打的也禁不起啊!你就多忍耐点”
    “是吗?他一向都这么操劳吗?”柳芝云长长一叹,十足心疼地问:“难道,他这几年身边都没有女我是说,都没有人可以分担解劳吗?”
    “有”曾晴开玩笑地逗她。“就是区区在下,你那不才的同学我啦!”
    “少来!”柳芝云嗔骂道:“明明听得懂我在问什么,还这么不正经,你很讨厌耶!”
    “我说真的他、没、有、女、朋、友。这样你高兴了吧?”
    “不可能吧?他条件这么好”“随你爱信不信。”曾晴暧昧笑道:“谁知道他是不是对你旧爱难了?或许他的一颗心始终容不下别人?”
    “他真的噢,你觉得是这样吗?”
    闻此言,柳芝云心疼心酸不已。“我真该死!怎么可以辜负他曾晴,我真的好对不起他”
    “好啦,别自责了,也别再胡思乱想。反正,你已经跨出了成功的第一步,慢慢地修补你们过去的那段裂缝,我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会像以前一样爱你。”
    “会,我会努力弥补无论他多恨,多气我,我都有把握可以回到从前。”
    “对对对!你有决心就好,同学我一定卯足力量送你登上院长夫人宝座。啧啧有个做院长夫人的好朋友,我也与有荣焉啊!”“你少三八了!谁要什么宝座?我爱的是他,可不是他的头衔。”
    “是,您清高,您伟大柳芝云小姐,恭喜你寻回旧爱啊,既然咱们难得碰面,你是不是该做个东,慰劳慰劳你辛苦做‘眼线’的好同学呢?”
    “哼,你的超大竹杠还真没让它闲着啊!好,你想吃什么就说吧?”
    “爽快‘新都里’如何?”
    “没问题。你说了就算!”
    得知翟昊顃仍然单身,柳芝云松口大气,心中的迷雾也散开。
    愉悦的心情使她不考虑就答应了曾晴的敲诈,而事实上,她的身价是吃得起任何一家高级餐厅的。
    钱,对她而言不重要,眼前她缺的是切切真实的爱情。
    特别是那份曾经失去的真爱,无论如何,她都要拿回来。
    祥光社区于宅
    服丧中的于苹身着素衣,她神情平和,语气淡然地对热心的街坊邻居致意、颔首。
    “谢谢大家这几天的帮忙,我已经跟翟昊额达成初步的和解,不必麻烦各位再去抗议了。”
    “什么?小苹啊,你真的想这样就算了?未免太便宜他们了吧!”
    大嗓门的何婶尖着声量,不以为然积道:“唉你这孩子就是心肠软,胆子小可是你怎么就没想到你可怜的老母啊?你不记得当时的情况?她送进急诊室的时候还有意识,是他们无良的医生把她活生生医死的。你”“何婶,你说的我都懂,也都没忘!但是,我已经谈到一个合理的赔偿应该够了。”
    于苹痛苦地闭上眼睛,伸出苍白小手制止古道热肠的何婶再说下去。
    “合理的赔偿?你醒一醒好不好?”何宏青一脸疑惑难解地摇着她的肩膀。
    “我真想不通,那天翟昊顃是灌了你什么迷场?一份微薄收入的工作,外加区区二十万现金,就算合理了吗?”
    “宏青哥,谢谢你的关心。我自有想法和打算,希望你能尊重。”
    吞下不能说出的千言万语,于苹闪开他的关爱眼神,避重就轻道:
    “翟昊顃死不认错,坚持要诉诸法律你应该清楚,法律是有钱人玩的,而此刻的我需要比打官司更实际的东西。”
    “一个月不到三万块的薪水,这也算实际?”何宏青不放松地追问。
    “总比这样没目标、没工作、也没收入的,继续跟他们大财团旷日废时地瞎耗下去好。”她吸着鼻子,微清喉咙,说得铿然慨切。
    “宏青哥,坦白说吧,我确实耗不起没有收入,我如何生活?如何偿债?”
    “是吗?这会儿放弃得倒爽快?当初,你怎么在你妈面前起誓讨回公道的?”
    何宏青愈听愈迷糊,问话益发尖锐。
    “逝者已矣。”于苹闭上眼,缓缓地说明心中想法。
    “如果,我非要讨那个公道,首先就是什么都不做,耗着跟他长期抗战,况且耗下去还不保证赢,而今,我第一得面对的是压在肩膀的庞大债务,两者之中,相信我妈也会赞成选择解决债务。”
    “哼别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依我看,是你看翟昊顃人长得帅,家里又有钱,所以想乘机接近他吧?”
    想到自己一番苦心为心爱的她策动抗议,结局竟是虎头蛇尾收场,何宏青一怒之下口不择言。“于苹,拜托你醒醒!不要做什么飞上枝头的凤凰美梦,那不是你该走的路啊!”“你够了没有?”于苹含着泪瞪视焦急失言的何宏青,怒斥道:“才刚失去母亲,你觉得我会有闲情逸致去攀龙附凤吗?”
    “小苹,我”他颓然叹了口气,沮丧不已道歉:“对不起,我是太急了,不小心说错话。请原谅我”
    “算了”于苹抹去泪,勉强挤出笑颜。“大家心情都不好,我也知道你没有恶意现在很晚了,不如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是啊,小苹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何婶了然于心地拍拍于苹的肩膀。“宏青性子急,想得不够深,你别怪他啊!”“妈?怎么连你也迷糊了?”何宏青气急败坏地向母亲抗议。
    “俗话说:‘法律千百条,要用的人自己乔’,我们没背景、也没财力,跟翟家硬杠,不用说绝对是输家。小苹的妈欠下那些债不能不还,早还就早了事。那些人哪是我们惹得起的?还是实际点比较好,小苹,何妈支持你。”
    “对啦对啦!何婶说的有道理,当务之急要活下去嘛!”
    “就是嘛,跟翟家打官司根本是拿鸡蛋砸石头,白花力气啦”
    一干热心邻居七嘴八舌附议,大家都赞成于苹的理性选择。
    “反正,我们也给他闹了整整一天,也够他吃不完兜着走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去啦!小苹也累了,让她早点歇息吧!”
    “我们走了,你别想太多了。”何婶紧紧握住她的手。“坚强点,所有叔叔婶婶都会站在你这边,一定要勇敢,知道吗?”
    “嗯,我会的。谢谢谢谢你们。”
    于苹感激地向众人点点头。
    送走热心的街坊邻居,于苹独自呆坐空荡荡客厅,身体精神极度疲惫的她心底非常清楚这是第一步!
    彻底摧毁翟昊顃就从这一步开始,只要进入他的生活范围,自己就有机会让他身败名裂!
    “妈,我不会让你白白冤枉丧命,请你相信女儿做得到,上天不会放过翟昊顃。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其实,于苹内心深处从没放弃要为母亲的枉死讨回公道过。
    只是,那天初次与他在会议室交锋,翟昊顃提出所谓诉诸“公平法律”之途,她一听就心知肚明完全行不通!
    连白痴都知道,法律向来只保护有钱人,她无能为力用金钱去循法律途径,在谈判过程中,突然脑海涌进一幅蓝图。
    那幅蓝图清清楚楚告诉自己,该如何去讨回公道,还可让那不可一世的骄傲男人知道:小虾米不见得打不赢大鲸鱼,小小草根也可绊得人四脚朝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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