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意唐与樊海滨两人,一个劲地鼓励王力扬去娶自己救命恩人的老婆,外人看起来是几多的无耻与荒淫,但是真正了解实情的人,又会觉得这种感情何其伟大,何其让人动容。
    就在王力扬继续沉默的时候,崔意唐看着他,也自个儿倒了一杯“广明”向王力扬空中一个致敬后一口喝了个干净:“我不会再劝你半句了,因为我知道你内心早就有了答案,你已经同意了。”
    说着,崔意唐扫了扫两位兄长,话题一转,问他们道:“当日我一直努力让大哥冒险打一场出场费惊人的黑拳,明明我上去更合的,可我就是不愿自己上场,你们知道原因吗?”
    崔意唐的身手比王力扬要高得多,但他一直坚持让王力扬亲自冒险越资格挑战,这件事情,虽然崔意唐说是为了博冷,但“博冷”一说仔细推敲起来是很站不住脚的。因为依照王力扬的身手,无论与哪个稍微著名一点的一流拳手比赛,都很难有机会赢,在这种残酷的野拳格斗中,不赢少说是残废,死的几率也很大。樊海滨与王力扬虽然嘴里不说、不问,可心中的那个疑问一直藏在心里挥之不去。
    多少关系再铁的热血兄弟,如果不理解彼此的做法又不去追问,是不是虽然嘴上不说心中一直会有团阴影,而这团阴影又会随着自己的胡思乱想在时间的累积里变得暴戾与偏执呢?那些曾经感情深厚的兄弟的突然反目会不会是从这小的小小隔膜与阴影里找到一些真正的原因呢?
    崔意唐看着两人,又朝身后望去,身后不远出就是马路,虽然已经是晚上,但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崔意唐看着的马路,那是太阳每天升起的方向。
    因为是背着身,樊海滨看不到崔意唐转身过去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一展即失的思念不知道母亲的身体还好吗,会不会为自己这个最顽皮的小儿子担心得吃不下饭;不知道父亲的身体还好吗,自从十三年前与人比试伤了肺后,他就经常不断咳嗽,有时候咳嗽得好像连气都续不上,在自己三个兄弟中,父亲对自己要求最严厉,可是也是对自己的期许更大,因为他本来就是希望自己做下一任的崔家掌舵人,可惜自己从小叛逆成性,为了自己的自由喜好多次让父亲大发脾气、爆跳如雷;也不知道家里其他的人都还好吗,你们知道吗,那个最顽皮的崔三少现在很想念你们。
    那么多聪明叛逆的孩子们,是不是只有在离家出走后才会想起家里的温馨,想起母亲的好、父亲严厉背后的期许,才会想起自己当初忽略的甚至反感的许许多多,其实都是父母的爱。
    在这转身过去的一瞬间的伤感和怀念里,樊海滨突然发现崔意唐像变了一个样,他不再是心志坚韧武功高强的超级好手崔意唐,而只是一个孤单的少年郎。
    事实上,崔意唐的年纪真的很小,还不到二十岁而已。
    看到这个变化,樊海滨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后他又看到崔意唐转过身来,满脸骄傲地用十分娇纵的语气说道:“因为我姓崔,东方崔家这个名字虽然在普通人眼里没一点影响,可是在国内档次高一点的黑拳擂台甚至整个东南亚黑拳界里面,这四个字却代表着一种魔力,一段传奇,一种高高在上的仰望。而我就是,号称东方崔家百年一出的武术奇才的崔家三少。”
    说到这里,崔意唐的脸上的骄傲又已消失不见“同时也是号称崔家耻辱的催老三,因为这个号称百年一出的所谓奇才崔老三不愿上台与人打拳比试,在被父亲催促后竟然离家出走。可讽刺的是,”崔意唐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希望从掌纹的脉络里看清自己的人生“这个崔老三却在离家出走后到处与人打架比试,甚至在地下黑拳馆里打死一个日本人,又与广明市的黑拳组织玩起了黑拳规则。”
    樊海滨看着崔意唐,越发觉得这个新认的三弟言语里的遗憾与懊悔,不过也仅是如此而已。王力扬的反响却比他大得多,大很多,他拿着酒杯,想喝又放了下来,嘴角喃喃的说:“难怪三弟的身手如此了得,难怪你姓崔。”
    “三弟的身手掌了得”与“难怪你姓崔”根本没有一点逻辑关系,崔意唐却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王力扬的感叹。樊海滨奇怪地看着王力扬,问道:“我听三弟的口气,他们东方崔家好像很了不起,不过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难道大哥你就知道得很清楚?”
    王力扬看着樊海滨说道:“东方崔家这种事情,本来按照我刚打了一场黑拳的小拳手身份,自是无法知道的,不过刚好那次比赛前,我听到冯镜的‘耀华物流’的拳馆里坐馆拳手林树森在厕所里与人说起这个,言语间很是崇拜,其他的我也知道的不多。”
    崔意唐看着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的樊海滨,说道:“既然二哥不知道我们崔家,那我再说这些你也是会听得云里雾里的,如果给你通俗地简单解释一下,那就是如果放在古代,有武林门派之分的话,那么东方崔家就是武林的少林、武当这种类似的地位。记得我们在小巷子与那些黑衣人大厮杀的时候,大哥曾经介绍过黑拳的起源,说在清朝下了‘禁武令’圣旨,禁止民间百姓拳斗,擂台较技,违者依律重处,所以黑拳从清朝就开始潜入地下,无法公开露面。在清朝晚期,外国列强入侵我们,很多民间武师与对方打擂台,其实也是黑拳,不过那时候清朝政府已经**无能,内忧外患,管治不了民间的武师,加上这种擂台比赛,不仅是民间自发的,而且能振兴我们民族的士气,所以政府一些民族正义感很强的官员有时候还暗地里鼓励,如现在还依旧名气很大的天津大侠霍元甲,广东杰出武师黄飞鸿等。当然这些只是民间的个体武师所为,真正要值得历史铭记的是义和团。义和团的主要成员是农民,但是领头者这些发起人,可都是武功厉害的武师。他们义和团与八国联军的战争,不仅是对‘禁武令’的抗争,也展现了地下黑拳界的强大实力与群众基础,可惜当时他们太过幻想主意以及希望与清朝政府结盟反抗外敌的侵略,却比清政府反手给卖了,失败得很快。到了近代,黑拳武师更是涌现出不少高手,一代国术大师孙存周,‘尚氏形意拳’创始人一代宗师尚云祥,天下第一手“武神”孙禄堂等等,不过建国后,练拳的高手又开始转入地下,变得神秘起来,所以一般的老百姓对黑拳很陌生,却不知道黑拳不仅就活在他们的身边,也有自己独特的姿采。”
    听崔意唐说完这段话,樊海滨只觉得这些内容有的听说过,有的从未所闻,不由大感有趣,又催着崔意唐说起黑拳的一些内幕故事。崔意唐却突然没了兴致,简单说了点东西,便只是喝起酒来。
    这顿饭一共吃了三个多小时才宣告结束,正当樊海滨准备买单走人之际,崔意唐又叫了十瓶“广明”啤酒,见樊海滨露出疑问的表情,才说道:“我知道我们练武之人是要尽量少喝酒,像醉鬼张三那种越喝酒越能打的奇人毕竟是少数,我们兄弟认识的时间虽然短暂,却是肝胆相照,所以想在临走前好好醉一番,以后说不定就从之各天涯只能有缘再见了。”
    “什么,你要离开了,准备去哪里?”樊海滨吃惊地忙问崔意唐。
    崔意唐又回过头,看了看背后不远处的马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起以前小时候的事情,想起了我的父亲、我的母亲还有家里的所有亲人,突然就想回去看看。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虽然出来不多久,却发现离开家已经一个世纪那么长,我竟然有点想家了。”
    樊海滨与王力扬听崔意唐这么一说,挽留的话再也说不出来。“想家”本来就是最大的理由,还有什么比一个游子回家更好、更大的理由呢?所以他们很默契地对崔意唐拿起了酒瓶,一人一瓶正要灌下去。
    就听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崔意唐右边响起:“一个人开始想家了,很可能是他离家久了,而一个人开始回忆了,那他一定是长大了。崔三少爷,你虽然离家的时间不长,可是你却是真的长大了。”
    崔意唐倏地往右边望去,发现右边是巷子的墙,没有路灯的夜晚,以崔意唐的视力,竟然也只能看出里面一个模糊的人影。
    崔意唐猛地握紧了拳头,因为那个人说完这句话后就自动走了出来。
    崔意唐敢保证从来没见过这个人,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身材平凡,样子平凡,除了身高比常人高一点外,他怎么看都是一个平凡的中年人直到他走到崔意唐他们摆在街边的饭桌一米外的距离停下来后,崔意唐三个人才发现,这个平凡的人偏偏生着一对十分怪异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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