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小姐四个字透着疏离冷淡,礼貌中又分明夹杂着一股怨。
    傅雪恩脸色微僵了下,但眼下情况也没那么多心思去剖析薄沉话里的阴阳。
    拉开车门,迅速上车坐到他身旁的座位,扣上安全带。
    “去城西那个钱府,谢谢。”
    这话是说给司机听的,中间的隔板没升上去。
    气氛有些诡异,好在车子开出去没多久,隔板升了上去。
    这下,诡异的氛围独属于后座。
    薄沉望向傅雪恩,视线在掠过傅雪恩锁骨处时顿了顿,移开了目光。
    “左边锁骨有印子。”他说,“衣领拢一拢。”
    傅雪恩美眸睁大了些,慌忙拢了拢衣领,在耳尖那抹粉冒出来前冷冷瞥了薄沉一眼。
    “狗咬的。”她说。
    可薄沉丝毫不气,看过来还朝傅雪恩笑了下,“那只狗想再咬一咬。”
    说他是狗他还上瘾了。
    傅雪恩瞪了眼薄沉,没再理会他的话,不料一道咕咕声却紧跟着响起。
    人生二十四年,傅雪恩头一次觉得这么尴尬。
    薄沉却弯了嘴角,从前边的隐藏车抽屉里拿出一袋东西递了过来。
    “养胃小饼干,垫垫肚子。”
    “我不……”傅雪恩想回绝。
    咕咕声却再次响起。
    薄沉望着傅雪恩,唇边那丝笑毫不掩饰。
    傅雪恩气得想抬手打他,但很快就败下阵来——胃一抽一抽的有点痛。
    去阿拉斯加前她曾连续跟进了三个月的大项目,忙得昏天暗地,那段时间饮食很不规律。
    家庭医生曾尤其嘱咐她尽量要在上午八点半前吃完早餐,说不然日后得胃病的几率很大,要受好些折腾。
    眼下,已然快九点了。
    保命要紧,大女人能屈能伸。
    傅雪恩接过那袋小饼干,里边都是独立包装的,傅雪恩对入口的东西还是有些挑剔的。
    但望了眼品牌和生产商后就后悔了。
    有点别扭,薄沉却挑明了:“嗯,是之前家里常备的那个牌子的。”
    ……
    “不吃了?再吃点。”
    傅雪恩摇头,“快到了。”
    快到钱府了。
    薄沉掠了眼窗外,“好。”
    从前如何亲密的两个人,不知怎么会变成这样,普通的谈话,一个躲闪,一个欲言又止。
    车子稳稳停下,薄沉打开车门,“那边有车,从这边下。”
    说罢先下去,要来牵傅雪恩的手。
    傅雪恩没握,扶着车门下了。
    走了两步,见薄沉跟着,停下转身对上他眼:“薄沉,我处理家事,你别再跟着了。”
    “我没跟你,傅大小姐,我也来这儿——刚好有笔生意,是和他们做。”薄沉说。
    是和他们做。
    而不是“是和钱家谈”。
    傅雪恩心绪有些复杂,有爽,也有些没来由的难堪,很矛盾。
    但很快也不再管,既不是跟她,那就与她无关,没资格管。
    傅雪恩拨通一个电话,说了两句,很快大门就被打开。
    一个有些年迈的男人气喘吁吁,却朝傅雪恩笑得很是慈祥:
    “大小姐!您回来了!”肉眼可见的高兴。
    这人是钱家的管家周鸿。
    京都有名的有两个钱家。
    而傅雪恩父亲钱建安所属的这个钱家,在京都豪门圈里算后起之秀。
    知道些内幕的都对这家嗤之以鼻——因为钱建安钱董,正是货真价实的凤凰男本男。
    不仅是完全靠着青梅竹马的妻子家帮衬发的家,还是有名的妈宝。
    且在妻子死后,没多久就将小三和私生女迎进门。
    而更令人恶心的是,私生女和婚生女的年龄相差,不足6个月。
    换句话说,在妻子怀孕六个月时,钱建安的小三也已怀孕了,孕期出轨。
    “大小姐,您去哪儿?是要找先生吗?还是……”
    傅雪恩气势汹汹往里走,楼梯上,穿着睡衣的钱冰倩正胡乱揉着眼睛下来。
    边走边叫,“周叔!给我备早餐!记得别放葱姜蒜!那些东西我不吃!”
    蓦地瞅见迎面走来还冷着脸的美人,钱冰倩一愣,眼睁大了些。
    继而看清是谁,心虚地移开视线,打了个哆嗦,强颜欢笑:“姐,早上好……啊!”
    啪——!
    慢条斯理走来的薄沉刚巧看见楼梯上扇钱冰倩巴掌的傅雪恩,黑瞳里溢出笑意。
    傅雪恩那巴掌打得极用力。
    钱冰倩直接被扇得扑倒在墙壁上。
    只是还没来得及哭,傅雪恩就弯身拎起她,要再来一巴掌。
    但不巧,一道属于年迈女人的震怒声传了过来:“傅雪恩!你在做什么!?”
    是唐翠,傅雪恩名义上的奶奶。
    之所以说名义,是因为人死了婚姻关系就会自动解除,再加上傅雪恩自打出生起就跟没爹一样,户口证件一类的东西就和钱家半毛钱没关系。
    傅雪恩能长大成人,全凭傅家人悉心照顾养育。
    钱家人既未出钱也未出力,甚至一直到十岁那年傅雪恩才知道,哦,原来她爸没死啊。
    只是,要说钱家和傅雪恩没关系,那又大错特错——
    毕竟就像此刻唐翠踩着的那块儿地板,那可都是傅雪恩的母亲出钱买的。
    换言之,钱建安一家就是永远欠傅家的,傅雪恩永远有资格对钱家进行说道,而钱家却并无任何资格对傅雪恩说三道四。
    傅雪恩转头看过去,教养向来极好为人清冷却也礼貌的姑娘,此刻肉眼可见充斥着戾气。
    唐翠莫名也被盯得打怵。
    正是这时,刚才被一巴掌扇在墙壁上的钱冰倩眼神发狠,用力朝着傅雪恩肩膀推去!
    一副要把傅雪恩从楼梯上推下去的架势。
    薄沉瞳仁猛缩,身子已似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但很快又一顿。
    原来,傅雪恩余光早瞟见钱冰倩的动作。
    钱冰倩推过来的一瞬间,傅雪恩握住楼梯扶手身子往后一仰。
    钱冰倩瞳仁骤缩,但想要收力已来不及。
    很快,啊啊大叫扑倒在楼梯上,瞬间额角砸出了血,崩溃大哭:
    “我的脸!我的脸!奶奶!救命!……”
    唐翠老脸一白,哎哟一声,加速小跑过来,对着傅雪恩怒吼:
    “造孽,傅雪恩,你大早上造孽啊!”
    恶人总是先告状,明明是个人都能看出刚才是钱冰倩有意害傅雪恩,可在唐翠眼里,就变成傅雪恩设计害钱冰倩。
    傅雪恩对这种人也没什么想说的,恰是这时,变了路线的肖潇也到了。
    快步进来,把一个文件袋递给傅雪恩:
    “傅总,这是昨晚钱小姐直播时私闯清雅园的资料,另外,钱小姐还偷盗了清雅园里夫人的遗物,不止一件。”
    “保守估计价值八百万。”
    额角摔出血的钱冰倩脸色惨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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