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岄在陌生的厢房中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一名梳着双鬟的黄衣少女款款走来,嘴角甜蜜:“姑娘,你这么早就醒了?”
    苏清岄好奇打量她:“请问你是?”
    少女将水盆轻放在案几上,垂手恭立,柔声道:“我叫玉秋,是这里的丫鬟。是少爷吩咐奴婢好生伺候姑娘的。”
    苏清岄颇感诧异,那锦衣公子为何善待她这个“嫌犯”。她不禁询问道:“请问此处是你家少爷的府邸吗?”
    玉秋掩唇轻笑:“非也,此处只是少爷的一处别苑,他偶尔小住。”
    苏清岄更觉疑惑,又问:“不知你家少爷尊姓大名?”
    玉秋眨眨眼道:“我少爷姓苏,名锦云,当今的锦衣卫副统领,可是名冠惊绝的人物,姑娘没听过他的大名吗?”
    苏清岄迷惘地摇头:“我刚来京城,不太了解。”
    “唉哟,少爷可是不少姑娘的梦中情郎呢。”玉秋一边说,一边利落地伺候她梳洗。她的手法娴熟轻柔,不一会儿就打理停当。
    玉秋取来一袭浅绿纱裙,笑盈盈地说:“不如姑娘穿了这衣裳,到园中赏花散心吧。瞧这天色,想必花开得正好呢。”
    那纱裙轻盈飘逸,颜色清新雅致。裙摆绣着粉色桃花,灵动娇俏。领口袖口皆缀着碧玉珠串,熠熠生辉。
    苏清岄穿上那纱裙,暗暗思忖,那苏大人怀疑她偷了玉佩,为何要如此善待她。
    走到铜镜前,只见镜中人肤若凝脂,樱唇轻抿,一对翠玉步摇轻轻摇曳,娇俏可人。
    玉秋扶手夸赞:“瞧我们姑娘,生得是比花还美呢!”
    苏清岄被夸得有点面热,随后被玉秋领着走出了房门。
    这园中景致虽美,却不见旁人。偶尔遇见几个仆从,看向她窃窃私语。
    隐约间,有人说道,“少爷年纪轻轻,就寻了这么标致的姑娘来......”
    剩下的话语断断续续,苏清岄听不真切,心下有点气恼,莫非他们以为她和那苏大人关系匪浅,这想法实在可笑至极。
    苏清岄在凉亭前驻足,视线被亭畔的梅花吸引。
    小径的腊梅已然吐蕊,一朵朵黄白相间,再看那池边数株红梅,傲然绽放,炽烈而不可方物。
    玉秋在一旁介绍道:“这梅花名为‘宫粉梅’,是少爷最爱的品种,价值不菲呢。”
    苏清岄念及那矜贵的锦衣卫少年,竟也有如此闲情雅兴。
    玉秋笑盈盈地说:“这别苑是少爷心情烦闷时才会来小住的。不过有姑娘在,想必少爷以后会常来了。”
    苏清岄听出言外之意,忙解释道:“玉秋姐姐误会了,我与你家公子不过是萍水相逢,他怀疑我偷了……”
    枯叶沙沙吹过,森然的寒意忽然袭来。
    苏清岄似有所觉地转身。
    竹林深处间,黑衣的俊朗少年款步走来,红色发带随风飞扬。
    苏锦云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从朱钗云鬓到凹凸有致的腰身,再到碧绿裙摆下纤细的脚踝,仿佛要把她看穿一般。
    随即他轻笑道:“这身衣裳总算比你原本那身体面些。”
    玉秋轻颔首,悄然退下:“少爷到了,奴婢便不打扰二位了。”
    眼前少年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有清贵之气,苏岄跟他相对而立,莫名觉得紧张。
    生怕一个字说得不中听,惹那位爷不快,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
    清岄酝酿下说辞,温声问道:“大人,那玉佩真是我的物件。”
    苏锦云斜睨她,语气颇为轻慢:“你似乎只会说这句话?”
    清岄被他话语一堵,轻咬红唇,忍不住说出肺腑之言:“大人抓我来,可否告知缘由?”
    实在好笑,他把她抓来不就是为了那玉佩,到底要她如何是好?
    苏锦云察觉到她隐隐恼怒,反而笑道:“你名字都不告诉我,要我怎么跟你讲话?”
    清岄只好低垂眼眸道:“民女叫苏清岄。”
    “苏清岄?”苏锦云轻喃她的姓名,嗓音清冽低沉,字字绕着韵味,听来令人如沐春风。
    “真是巧合,你居然跟我一个姓氏。”
    自玉佩遗失,清岄心神不宁。她不想跟这位大人绕弯子,直言道:“苏大人,可否将那玉佩归还于我?”
    苏锦云有种被打断的烦躁,眉宇轻蹙:“急什么?还不能确定玉佩是不是你的。”
    这苏大人诚心在为难于人,清岄再也忍耐不住,声音微微发颤,脱口而出:“苏大人要我如何证明,难道要我念两声,这玉佩就会应我吗?”
    苏锦云闻言,目光直射向她:“你这是在指责我?”
    清岄抬头看他,态度仍不失谦柔:“民女只是就事论事,苏大人是朝廷命官,便是廉洁之身,断然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百姓。”
    苏锦云颇感意外地端详着她:“看不出来,你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清岄只觉自己真是命运多舛,刚来京城就遇到这样的煞神。她努力平静下语气道:“不敢,只是不懂大人,为何为一件玉佩为难我一个平民百姓。”
    “你觉得我为难你?”苏锦云缓缓朝她逼近,声音变得冷厉几分,“你可知我真要为难一个人,编排个罪名丢进大牢即可。”
    清岄听得心里一慌,原来京城当大官就能如此肆意妄为,比她村里的恶霸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锦云瞧着她惊慌的模样,笑得肩膀乱颤,红色发带在风中跃动几下。
    “怎么,被我吓着了?”他语气变得轻快几分,“放心,我还不至于为了个玉佩就把你怎么样。”
    “既然这玉佩对你意义非凡,先归还于你,免得有人说我欺凌弱小。”苏锦云取出怀中玉佩,修长的手指轻捏玉佩,状似不经意地把玩着。
    随后,苏锦云将玉佩递至她面前:“好好收着你的宝贝玉佩吧。”
    清岄忙向前跨出一步,伸出双手去接。
    就在玉佩将要落入她掌中的刹那,她脚下忽然一崴,没及时接住玉佩。
    顷刻间,玉佩在两人手指间滑落。砰的一声,玉佩重重坠地,竟然裂作两半!
    “啊!”清岄惊呼一声,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盯着地上的两块碎玉,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苏锦云也愣了一下,随即眉心微蹙,盯着她的眼神晦暗不明。
    半晌,他揶揄地叹息:“看来这玉佩与你无缘啊。”
    清岄浑身一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苏锦云对上她哀怨的目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很快便隐去无踪。
    他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一枚玉佩,不必如此伤心。”
    清岄愣住,泪水顺着脸颊簌簌滚落。
    她怎么也想不到,千盼万盼的玉佩,居然会以这种方式重回她手中......
    母亲临终时曾嘱托她好生保管这玉佩,可如今她却亲手毁了这仅存的念想。
    苏锦云见她悲痛欲绝,眉头紧蹙,从她手中取过玉佩,“不过区区死物,有何珍贵之处。”
    清岄凝视着那断裂的玉佩,泪眼婆娑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物件了。”
    苏锦云轻抿薄唇,略微思忖,随即道:“我有法子助你修复。”
    清岄闻言心头微颤,眸中重燃希冀:“大人有什么办法?”
    “玉既断为两截,何不嵌以金丝。”锦云颔首道,“只是需费白银八百余两。”
    清岄缓缓起身,纤腰微颤,几欲摇摇欲坠。
    八百余两,那是她毕生都赚不了的钱财!
    “我......恐难筹措。”清岄低垂眼眸,声如蚊呐,“即便卖身为奴,怕也不值这价。”
    苏锦云缓缓朝她走近,步伐悠闲而从容:“我这人最烦女人哭哭啼啼。不过你哭起来的样子,倒是十分有趣.....”
    说罢,他忽地逼近她,几乎要凑到她面前。苏清岄的心跳骤然加快,呼吸都有些不稳。
    “不如这样。”他黑亮的眼眸流转,语气狡黠,“你跟着我,做我的贴身丫鬟。这修玉佩的钱,就当是我预支你的工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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