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硬生生挤出来一个笑容,让自己看起来尽量阳光、正派一些。
    “黎小姐,雷猴啊!”
    三爷很诧异:“认识?”
    我说:“不算太熟。”
    黎沫夏那张赛若天仙的脸表情极为丰富,惊讶、不解、羞恼、气愤……
    仅仅几秒钟宕机后。
    她银牙一咬,吹了一声口哨。
    “晴雨、春雪、水雷!上去咬他!”
    本来呆在黎沫夏脚边憨态可掬、乖巧无比的三条大狼狗,此刻却像见到了杀父仇人一般,猩红着眼,呲着大獠牙,大声咆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向我们跃扑而来。
    我心中有所准备,但三爷完全没有。
    他还以为我们互相认识会更好办事,脸上的微笑方绽放出半截,第一条狼狗已经向他扑到,张口就去咬他的腹部。
    我大惊失色,猛一拉三爷,横扫一腿。
    “啊呜!”
    这条狼狗被我给精准地踹中狗头,惨呼一声,身躯若离弦之箭,“吧唧”掉在了旁边的水池里,它非常痛苦,身躯在水里疯狂蠕动,癫狂直叫。
    黎沫夏大声惊呼:“水雷!”
    另外两条狼狗也已扑到,同时朝我大腿处咬来。
    我嘴里一声爆喝,单脚高抬,倒没踹它们,脚掌直接顶在了它们面门的几公分之处。
    狗最具灵性,对气息尤为敏感。
    我那一声爆喝,溢出了腾腾杀意,加上之前那条落水狗的现状,它们一瞬间不仅刹停了,而且还带着深深惧意,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在蠕动着脚步往后退。
    “三爷,快走!”
    我扯起三爷就走。
    其实刚才踢水雷那一脚,属于戳脚腿法。
    戳脚名气虽不如潭腿,却有“北腿之杰”之称(据说武松醉打蒋门神,就曾使用戳脚里的玉环步、鸳鸯脚),它分为武趟子和文趟子,武趟子放长击远、厮杀刚猛,文趟子架小紧凑、绵里藏针。
    为了不加深与黎沫夏仇怨,我特意用了文趟子,已经尽量收力了。
    绕是如此。
    水雷依然受不了,在水池中凄惨呜叫,身躯不断下沉。
    黎沫夏已经跳入水池中去抱它。
    我和三爷快速度飞块,离开了凉亭,往门外跑。
    黎沫夏转头见我们伤了水雷要跑,声带哭腔,连吹了三下呼哨。
    让我万万没想到。
    在她三声呼哨声过后,十五六条体型硕大、面目凶残、毛色各异的狼狗,恰似万马奔腾,嗷嗷吠叫着朝我和三爷奔袭而来,一副要将我们撕巴成骨头渣子的态势!
    我与黎沫夏有过节,但三爷并没有。
    何况他今天是来帮我的,如果三爷出了什么事,哥们这辈子都将活在内疚的泥潭中无法自拔!
    本来我身带魂伤,阿米曾反复交待不能用克泄阴功吞云吼,而且目前又正处于胎光泄漏的发作期,用了之后人到底会怎样,完全未知。
    可此刻我根本管不了那么多,迅疾拧身一转,将三爷挡在身后,双手若翅,陡然张开,嘴里发出一声具有独特频率的嘶吼,空气中瞬间传来若深山野兽的诡异鸣叫。
    声响之后。
    一群狼狗若陡然见到一匹下山猛虎,吓得嗷嗷惊叫往回奔逃。
    我小时候跟小伙伴去隔壁村玩耍,有时互相打闹追逐,邻村不认识我们的土狗见了,会疯狂追过来咬人。
    别的小伙伴吓得哇哇大哭,可他们越逃,土狗追越凶。
    唯独我不怕,往往捡起一块大石头,大声吼叫着,凶神恶煞一般往土狗冲去。
    这招一出,它们几乎都会夹尾巴逃跑。
    当时的场景,恍惚之中让我回到了孩童时代。
    紧接着。
    我只觉脑袋阵阵发晕,喉咙一阵咸甜,眼前漆黑一片,瘫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
    发现人已经在一个颇具中式古韵的偌大客厅,斜靠在一张红木太师椅上。
    主人位坐着一位头发半白,方脸浓眉,目光锐利,一身中山装的老者,手中捏着两枚大铁核桃,脸沉若深潭。
    他旁边坐着三爷。
    而黎沫夏则站在老者的身后,眼睛都哭肿了,尚在微声抽泣,肩膀一耸一耸的。
    “爸,我本来只想吓一吓他,谁知道他竟然……呜呜。”
    老者脸色一沉:“你还有脸说!我平时怎么教导你的,来者是客,你这样对待客人?亏你还是中大国学教授!”
    黎沫夏豆大的泪水噗呲呲直掉:“可他昨天欺负我!”
    “怎么欺负你了?!”
    “他……反正他就是欺负我了!今天他还发出怪叫声,把水雷给震死了!”
    “若你不唤那么多狼狗围客人,人家岂会发声自救?”
    “爸,你知道我可以最后关头制止它们咬人的。”
    “客人知道吗?!别再说了,下去反省!”
    她带着恨不得对我剥皮抽筋的眼神,满腔憋闷委屈地下去了。
    我算明白了情况。
    饶是我仅发出一声吞云吼,但所有狼狗均被吓得四散而逃,再也不敢出来,而水雷因为受伤,跑不动,也不知道它是被震还是被淹,反正这条狼狗挂了。
    黎荣灿手中咔嚓咔嚓地把玩铁核桃,语调不咸不淡。
    “孔三爷,小女自小娇纵,失于管教,还望海涵。”
    三爷闻言,连忙欠身。
    “灿爷这是说哪里话来?今天全是我们不对,我代阿风真诚道歉。”
    “该怎么赔偿,我们一定照价支付,只恳请黎小姐能够消了气,原谅我们的鲁莽。”
    江湖红喜神虽一贯独来独往,但由于极广的人脉和资源,三爷其实拥有非常高江湖地位,从几次接触来看,他对谁都不卑不亢,甚至骨子里还带有一丝孤傲,还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低三下四,可见黎荣灿的来头极大。
    我心中不是滋味。
    黎荣灿罢了罢手:“严重了。水雷是异域纯种贵犬血统,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即便是能,它乃小女最钟爱的一条家犬,感情无法用财物来衡量,此事作罢。”
    “多年之前,我曾欠三爷一个人情,今天贵客登门,想必有要事,不妨直说。”
    话滴水不漏,却绵里藏针。
    黎荣灿明面上训斥女儿、揽下责任,但显然对狼狗水雷被弄死之事极为恼火,专门点出这玩意儿无法赔偿,尔后,立即提出要还三爷多年前人情,实则在堵死三爷的嘴。
    但凡三爷要一丁点脸面,也不会开口。
    三爷果然神色无比尴尬,一时语塞。
    我忍住身体不适,起身对黎荣灿微鞠一躬。
    “灿爷,三爷今天带我来,无非想提携晚辈见识一下江湖前辈风采,并无事相求。”
    “但奈何黎小姐与我之间存在些许误会,造成了黎家不可逆的损失。灿爷大度不予计较,晚辈深感佩服。江湖日远,灿爷若不嫌弃,今后用得上晚辈跑腿扛旗之处,阿风将衔环以报。”
    “打扰了,告辞!”
    话语同样绵里藏针。
    主打一个无请求、无道歉、无赔偿。
    躬,我心中是鞠给三爷的。
    客气,无非是维护住三爷的脸面。
    至于黎家父女,我始终认为自己没任何过错,他们还没资格让我供桌插香。
    这里获得不了取尸参娃娃的帮助,另寻别处,它处若没有,终是命有此劫。
    但三爷为了我差点殒命,现在还让他卑躬屈膝地求人,我做不到。
    人活几十年,有没有骨气是自己的事,若拉着别人陪你一起变low,就很没逼数。
    此话一出。
    黎荣灿手中转动的铁核桃突然停了,本来微闭的眼睛陡然睁开,双目寒光一凌,死死地盯着我,一股江湖大佬才具有的浓烈压迫感袭来。
    老狐狸听懂了!
    我也不惧,与他冷冷地对视着。
    一会儿之后。
    黎荣灿捏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冷声说:“孔三爷说要赔偿,黎某必然卖面子不深究。”
    “但后生你既然开口了,黎某也就不图什么江湖日远了!”
    这是要今天算一个明白账了。
    三爷闻言,脸色一变,想说话。
    我立马制止了他。
    “好!请三爷先行离开,阿风留下来听灿爷教诲!”
    气氛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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