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贴身伺候着皇帝,私下里还掌管着皇帝的影卫。
    这人面无表情弓着背站在屋子的角落,没有什么总管太监的架子,存在感极低,像个没有温度的影子。
    他看着太医给谢玉弓诊治,全程也没开口两次,一直到离府面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谢玉弓格外地忌惮他,其程度更胜自己的父皇安和帝。
    有他盯着,谢玉弓全程装着病重无力,等他离开死士后巡查了好几圈,确认人真的走了,才敢端坐起来。
    打发走了宫里的,谢玉弓又开始愁怎么给他的九皇子妃喂药的事情。
    谢玉弓坐在床边上,挠了挠自己的头。
    然后又看着自己做了孽的右手,手指修长有力,筋脉纵横。
    他又赶紧攥紧。
    不肯,也不愿意去回忆他撑的那一下。
    药得喂,谢玉弓准备等晚上他的九皇子妃睡着之后,去点了她的穴位,塞嘴里喂了。
    等天黑的过程有些漫长,他连晚饭都没有吃进去。
    白榆也没有吃进去。
    她不疼了,听了医师的话也觉得自己身体没事。
    但是……她因为谢玉弓突然的“攻击”,觉得他可能是还不肯相信她营造出来的痴情人设。
    或者他找到了什么其他的白榆不知道的证据,佐证了她的谎言。
    白榆为了自己的小命得以延续,准备了大半宿。
    她要给谢玉弓下一剂猛药。
    加上之前请封的洗白,要是还不能让谢玉弓相信她的人设,那白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死就死吧。
    万一死了又回到爆炸前了呢。
    她刚下锅里的牛上脑还没捞呢。
    白榆准备好之后就开始等待。
    她料定如果谢玉弓动了杀心,今夜一定来。
    要是原身像那样纯粹的坑害,他会不屑亲自动手,只看她横尸街头。
    但是白榆的谎言就算被识破,谢玉弓也必然要亲自来问她些什么,或者用刀指着她,看她还能怎么撒谎。
    他那究根问底睚眦必报的性子,一定会亲自来。
    但等了三更过去,自己都快昏迷了,谢玉弓竟然还没来。
    白榆正想起身点灯召唤娄娘备马车回娘家先躲躲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非常轻微的,后窗户被打开的声音。
    来了。
    白榆其实有些冒汗。
    毕竟这可是关乎小命。
    她把让娄娘从谢玉弓那里拿来的衣服,朝自己的脑袋上一蒙,被子掀开,光裸的脚腕勾着一个玉柄的“擀面杖”抓在手中。
    触手生温,是她陪嫁里面的上等好物。
    而谢玉弓还想从上次的那扇小窗子进来,鬼鬼祟祟地在后面看了一眼,确认卧房没有婢女守着,这才悄无声息地迈步进来。
    这时已经过了三更。
    狗都睡了。
    谢玉弓准备干脆利落,给她塞了药就走。
    可等他走到了床边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非常轻微的,难以言喻的声音。
    但是这声音含在喉咙之中,却又无比黏腻,让人只是听了,便觉得一身热汗耳鬓湿漉。
    谢玉弓的身形一僵,下意识要跃窗而逃。
    怎么这时间了,她还没睡吗!
    但是谢玉弓还未等迈步,便听到了极其含糊,像是压在喉咙口舌尖下的一声“九殿下……”
    谢玉弓像是被钢钉直接穿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面容因为恐惧而显得狰狞。
    他被发现了?
    可是这一声之后,床幔未动。
    那一声也不像是在叫人,反倒像是梦中呓语。
    “嗯……小九儿……”床幔之中又传来了很低的一声压抑的轻唤。
    谢玉弓眉头皱起。
    曾经他的母妃就会夜间频频发梦,尤其是他父皇不来的那些日夜,没有一夜安稳睡到天明。
    心癫之症总是深思不安的。
    她在做梦。
    梦中有他。
    谢玉弓抿了抿唇,下意识抬手拉了下遮面巾,把自己脸上伤疤遮盖得严一些。
    然后走到床边上,抬手掀开床幔,打算给她喂药,以供她安神。
    但是就在床幔掀开的那一刻——谢玉弓看清了床上锦被之上的情形。
    他被黑色遮面严丝合缝盖住的脸,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压上一般,顷刻间皮肉烧灼焦糊抖动抽搐。
    浑身血液先是凝固片刻,而后以山呼海啸之势直冲头顶,险些将他的天灵盖拱开。
    酥麻从头顶如开水般顷刻间卷遍全身。
    瞳孔急剧收缩,他僵愣了足足有两息。
    而后又似被狠狠捅了一刀贯穿胸腹般,猛地松开床幔,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第19章
    谢玉弓后退的时候过于慌乱,脚底拌蒜,把自己脚腕扭得“嘎蹦”一声?,手掌撑在桌子上才勉强站稳。
    但是下一刻,他又宛如?被狗撵,身形一窜就消失在了屋子里面。
    从窗户撞出?去,又飞快地消失在夜里。
    而白榆在他人?彻底没影,屋子里寂静无声?的时候,起身把脸上覆盖着的皇子蟒袍拽下来。
    她神情清明,眼神清澈,没有半点意乱情迷之态。
    她坐起来,扯过被子盖好,从枕边摸出?一块布,慢悠悠地擦拭手里玉石上莹亮的水泽。
    像个杀手剑客,在擦拭她染血的刀锋那样严肃。
    她把人?吓跑了。
    吓跑了,这一拨的小?命就暂且又保住了。
    啧。
    白榆把玉石朝着枕头边上一扔,布巾直接扔在地上,扯过被子朝着脑袋上一蒙,在被子里打了个哈欠,总算能安心睡觉了。
    至于之后怎么?办,睡醒再想吧,毕竟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没路拆轱辘。
    白榆这边睡着的时候,谢玉弓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面。
    屋内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因为他把屋子里最后的一盏灯也吹了。
    主要是吧……他现?在就像那个只能在黑暗之中才敢露面的活鬼,不敢见光。
    若是见了光谢玉弓觉得自己会羞耻得燃烧起来。
    她……
    她在……
    谢玉弓根本?连回?忆都不敢,恨不得把自己看过那场面的眼珠子给抠出?来。
    他甚至伸手试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面容扭曲。
    啊!
    啊!!!
    啊啊啊!!!
    他脑子里像是被塞了一头活猪,一直在叫,不停地叫。
    叫得谢玉弓头痛欲裂双耳欲聋。
    他这辈子,活到了如?今十九岁,还没有过女人?。
    他连女人?的手都没有摸过,他对所谓的情爱所谓的孽欲从来不屑一顾。
    他觉得耽于爱欲之人?,全都是没有理智的牲畜,包括他的父皇。
    他……他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一锅沸腾的滚油。
    他在黑夜之中僵硬地坐在自己的床边上,瞪大眼睛看向虚空,尽可能地什?么?都不去想,不去想!
    可是人?的思想,往往不受自己的控制。
    而且他看到的那画面,对他来说未免过于刺激。
    没有任何的防备和预料。
    而且他甚至是参与者,是参与者。
    因为他很清楚地看到她的头脸之上,盖着他的皇子蟒袍,正是他前些?天去尚书府穿的那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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