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明知道是陷阱还往里跳。
    而且太子带回一个“尼姑”这般胡闹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天,想必安和帝也已经知道了太子东宫发生的事情。
    安和帝没有任何表示,必定是太子已经同安和帝说明了其中利害。
    而太子东宫如此戒备森严,谢玉弓的人几番去探查,虽有重伤却无人身死,对方甚至用上?了足以遮蔽一个庭院的大?网,显然是想要活捉。
    恭王妃白榆,就?是诱饵。
    一旦他的人落入陷阱,谢玉山就?能向安和帝证明,是他谢玉弓心怀不?轨妄图争夺储君之位,还会搅弄起?这惠都风云。
    近日?大?理寺卿,也就?是谢玉山其中一个侧妃的父亲,在这两日?已经露出了想要臣服谢玉弓的意思。
    他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
    可是他的恭王妃……白榆为何会跟太子在一起??
    谢玉弓几乎将?博运河方圆数百里的地皮翻过来了,在整个惠都中恨不?得挨家挨户看过,都没有找到白榆的踪迹。
    难道她从?一开始就?在太子东宫吗?
    谢玉弓的人不?是没有找过尼姑庵,只是没有找过尼姑庵后?面?废弃的屋舍罢了。
    谢玉弓心中的妒恨和恼火,这几日?如同沸腾的熔岩一样在他胸腔翻滚不?息。
    可是最坏的揣测,便是白榆当真是太子的人。
    便是她逃走之后?直接进入了太子东宫,现?在又和太子里应外合,引诱他跳入陷阱。
    可谢玉弓是绝对不?愿意更不?可能相?信这个理由,毕竟白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那一切都不?是假的。
    不?可能是假的。
    她只是害怕了才会走……她应该只是不?小心落入了太子的手?中。
    谢玉弓派人把娄娘找了过来,将?白榆落入太子手?中之事告知她,又阐明了其中的利害。
    娄娘总算是松了嘴,谢玉弓这才知道白榆一直都藏在皇城之外的尼姑庵后?山。
    而马上?临近秋猎,太子手?中的其他事务暂时都被安和帝分给了旁人,只剩下承办秋猎一事。
    他的人必定会巡视猎场周围,以保秋猎顺利进行。
    白榆之前在皇宫坑了太子一次狠的,太子手?下的人能认出恭王妃倒也说得过去。
    找到白榆……恐怕只是恰巧。
    她虽然聪颖绝伦,更是有颠倒黑白之舌,可她毕竟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太子东宫就?是狼窝虎穴,她凭借自己绝无脱身的可能。
    谢玉弓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那支笔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掌心,笔杆戳着他手?心,像是戳在他的心上?。
    他腿上?的伤还在恢复的阶段,如果他没有受伤的话……他就?是拼着九死一生,也会去一趟太子东宫。
    可是除了幽冥死士和他之外,恐怕没有人能够活着从?太子的天罗地网之中逃出来。
    现?在派人过去想要抢人是不?可能的,虽然落入太子的手?中也没有任何一个幽冥死士会出卖他,但那只是做无谓的牺牲罢了。
    谢玉弓只有……装着若无其事地等待,只有等待太子先出招,才有破局的可能。
    他吩咐完修罗之后?,一个人枯坐在桌边许久。
    自从?母妃死后?,谢玉弓就?没有一刻不?想着那登天之位。
    可他能够蛰伏,能够隐忍,能够静待时机。
    但现?在不?同,此时此刻谢玉弓从?未有如此迫切地渴望将?一切全部都踩在脚下,彻底手?握生杀。
    那样他才能够保护他想保护的人,而不?是像这样……要装着不?在意,才能让他的王妃少受一些折磨。
    他绝不?能对太子示弱,一旦他开始示弱,一旦他开始后?退,太子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利用白榆,那便不?是仅仅……从?他的寝殿之中搀扶出来而已。
    他会让她无比凄惨,甚至会将?她拆分成几块,每一块论斤称着和谢玉弓交换利益,威逼利诱谢玉弓步步后?退。
    到最后?谢玉弓即便是把人救了回来,得到的也不?太可能是个人了。
    这种手?段他实在是太过清楚,他替他母妃洗清冤屈,用的便是这种招数对付那不?肯作证的宫人。
    将?那宫人所在意之人大?卸八块后?送给他,最后?逼迫他不?得不?说出实话,谢玉弓也因此被太子抓住把柄,落了一个草菅人命私德有亏的名头?。
    而到如今就?算太子不?想手?染鲜血,他的母后?他身后?的母族也不?会允许他心慈手?软。
    谢玉弓只能装作分毫不?让,甚至要更进一步地逼迫太子。
    而只有太子在不?相?信他不?在意他,又从?他这里得不?到任何利益的时候,才不?会在短时间内让白榆死亡或者伤残。
    谢玉弓原本打算缓慢逼近的步子,因为谢玉山的这一手?开始变得激进。
    他当夜便命人将?明日?会在朝堂之上?弹劾他“滥用职权诬害朝臣”的大?理寺卿同僚的头?颅,送到了大?理寺卿的桌案之上?。
    原本谢玉弓会等待大?理寺卿陷入弹劾风波,太子无暇顾及他,再出手?去救人,顺势将?开始摇摆的大?理寺卿收入麾下。
    好让大?理寺卿从?为太子肃清刑部,变成为他肃清刑部。
    但是谢玉弓等不?及了,因此用这种近乎逼迫和恫吓的手?段,让大?理寺卿迅速下了决定。
    而正因为如此,太子又在阴沟里崴了一次脚。
    他安插在刑部之中的那些官员,很?快在相?互的撕咬和弹劾之中落马。
    安和帝每一日?早朝坐在广隆大?殿之上?,耳边听到的全部都是各种朝臣做下的各种阴私恶事被揭发检举。
    从?贪污受贿到宠妾灭妻,从?草菅人命到官员狎妓,一时之间满朝文武人人自危。
    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安和帝并非不?知道这些朝臣在私下时屁股都不?干净。
    没有人会在手?中掌握某些权势的时候,不?去利用这些权势来谋私,两袖清风刚正不?阿的官员自然是有的,然而古往今来这样的官员凤毛麟角极难拉拢,而且不?与他人联合,注定势单力孤。
    势单力孤能做成之事有限,直接不?理会便好。
    朝臣的屁股不?干净,安和帝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当着满朝文武被人给扒了裤子,露出了不?干净的地方,安和帝作为皇帝,就?不?可能不?管。
    短短几日?的工夫,落马的朝臣像下饺子一般,简直要塞满三司。
    太子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从?皇宫之中下朝回到东宫,尤其是在经过皇后?的寝殿之后?,面?色是一日?更胜一日?阴沉。
    而此时此刻身处在“风暴之眼”的白榆,虽然体会着身边诡异的“宁静”却也已经根据太子连日?以来的作为,嗅到了山雨欲来大?厦将?倾的味道。
    做了无数种揣测,最后?得出比较靠谱的结论是谢玉山在拿她做棋子。
    而时至今夜,太子终于对她撕开了粉饰太平的伪装,开口说话了!
    “母后?一直都对你念念不?忘,想邀请你去福安宫之中喝杯茶。”
    太子开口之后?,白榆还未曾来得及畏惧“皇后?请她喝茶怕不?是要灌她开水”,瞳孔就?急剧地舒张而后?又收缩。
    因为太子那一把如玉碎裂冰般的嗓音,变得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鸭发出来的鸭嗓。
    这怎么回事?!
    怪不?得他这么多天不?说话,白榆还以为他故作高?深!
    不?过白榆很?快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因为谢玉山将?脖子上?面?一直缠着的那条“时髦的白纱”解了下来。
    白榆的眼睛陡然张大?,看到了那一圈才刚刚愈合不?久,因此泛着一种和太子莹润白皙的皮肤完全对抗的艳红的狰狞伤疤。
    他好像被人砍掉了脖子又重新接上?,而且接上?的针脚格外粗糙,像一个蹩脚的绣娘摸黑缝的。
    在这灯火通明的室内,配合上?他的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不?知为什?么显得鬼气森森。
    嘶!
    谁敢把太子伤成这样子?
    谢玉山没让白榆猜,声音听上?去平稳实则有些阴沉地说:“这是你和谢玉弓去‘西岭’那夜,我自己割的。”
    “若非如此,难破谢玉弓为我精心设下的‘谋逆’之局。”
    谢玉山看着白榆,那一双眼中被压抑多时的疯狂,终于露出了些许不?再遮掩的苗头?。
    他甚至扯了一下嘴唇,眼中并没有任何的笑意说:“而你在这其中居功至伟。”
    白榆已经和谢玉山对坐着喝茶喝了好几天了,这几天谢玉山都是一副“平和温厚”的样子。
    虽然逼着白榆喝茶又不?让她方便,一定要把她逼得死去活来才肯放她走算是一种□□折磨,但是白榆已经喝出了经验,这几天喝茶喝得很?马虎,一壶水能喝一宿,憋得要死要活的样子有一部分也都是装的。
    被拖出去的时候脚不?沾地的窘迫也是。
    谢玉山今天突然间就?撕破脸了,此刻终于露出了他隐藏至深的獠牙。
    白榆知道她再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今晚之后?就?算命在,人估计也不?会全了。
    因此白榆几乎是诚恳地看着谢玉山的脖子说道:“对不?起?……太子殿下!妾身当时在宫里之所以会攀咬殿下,全都是谢玉弓逼的!”
    “殿下也知道他的手?段有多么毒辣,妾身在他身边的每日?每夜无不?战战兢兢夜不?能寐,否则也不?可能要去西岭的路上?跳船伺机逃走藏在山里!”
    “太子殿下,妾身不?过是一介身若浮萍的卑微庶女罢了,又怎敢污秽太子清风朗月之名,一切皆是被逼无奈,妾身从?未曾想过会搅进这权势的血雨腥风之中。”
    白榆声情并茂把自己说得极尽可怜,面?上?的无奈和凄惶,简直是教科书一样的无助。
    毕竟白榆现?在确实挺无助的。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这个“全力求生”,好不?容易过了反派那一关,又要和男主角再重来一次!
    但是白榆为了自己的小命不?吝唾沫,咬牙暗恨的模样也是声情并茂。
    “可谁知他命那么硬,一杯毒酒竟然只是毁了脸却没能毒死他!是妾身办事不?力,没能一杯合卺酒送他上?黄泉路,才让他流毒人间……”
    白榆顺势从?凳子旁边跪在地上?,抬出三根手?指举在自己的脸颊边上?说:“殿下,妾身从?头?到尾,都是想要为殿下做事,妾身全族皆是太子的人。”
    “妾身从?前痴心妄想……知道殿下喜爱妾身的妹妹白珏,心有不?甘,抢夺了她的婚约是想要毒死九皇子以此明志。”
    “但阴差阳错铸下了大?错……妾身如今早已经不?敢再痴心妄想让殿下的眼睛都停留在妾身身上?。”
    白榆低下头?两行清泪滚落,喃喃道:“妾身如今残花败柳之身……只想遁入空门了此残生。”
    白榆说完之后?,用余光瞟着谢玉山的表情。
    完蛋,这招不?好使。
    虽然她能把所有事情都说得通,变成一个忍辱负重为了谢玉山不?惜出卖自己的二五仔。
    怎奈何谢玉山不?缺温暖不?缺爱,更不?缺为他肝脑涂地鞠躬尽瘁之人。
    他他妈的是一个生在罗马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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