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我拉到会展中心外面的广场,我那副酒吧妹的模样把他气疯了,他甩开我的手,吼道:“你不是去山西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穿成这样站在台上丢人现眼?”
    我本想跟他好好解释,但他说我丢人现眼,我也急于为自己辩解:“正常的工作,我怎么丢人现眼了?”
    他拉住我长度不到肚脐的衣服下摆,嘲讽道:“正常的工作穿成这样?半截身子都露在外面给人看,还不够丢人的吗?”
    “那你还来,还不赶快离我远点,免得给你丢人。”我顺着他生气地说。
    他越发恼怒,对我说:“你是不是缺钱?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非要自己挣,不要你的钱。”我说。
    他恼羞成怒,咬着腮帮轻蔑地说:“你在这里一天挣多少?我十倍给你。与其脱给别的男人看,不如脱光给我看。”
    一向温软细语的林浩怎么能对我说出这样轻薄的话。
    “林浩,你是个混蛋。”我咬着嘴唇,泪水夺眶而出。
    我流泪的时候,他立刻意识到刚才的话说重了,愧疚地想要抱我。倔强的我推开他,往后一退,朝她尖叫道:“离我远点儿。”
    他听话地呆站在那里。
    董天盛和老乡拿着我的衣服和包包追出来。看见我泪流满面,他们不敢靠近。
    我抹掉眼泪,悲凉地笑起来。从他们手里拿过那件长长的风衣穿在外面,对他们说:“我们走。”
    林浩从身后抓住我的腕子,我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放开我。”
    我的尖叫和反抗只会让他抓得更紧。
    董天盛大义凛然地站出来抓住林浩的胳膊对他说:“她让你放开她。”
    “滚开!”林浩吼道,并一把推开他,瘦小的他一个趔趄,后退三步。
    “你发什么神经?”我甩掉林浩的手,指责道。
    他跟没听见似的,指着董天盛问我:“他带你来这儿干这个工作的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正当的工作,她为什么不可以做?”董天盛走近林浩,昂着头,振振有词地说道。
    话音一落,林浩跨上去铁锤一般的拳头打在董天盛脸上,这个人连同脸上的眼镜都飞了起来,落地之后天各一方,人在近处,眼镜飞到老远的地方。
    “你疯了。”我气急败坏地推搡林浩,然后跑到远处帮董天盛捡起落在地上的眼镜。
    “你没事吧?”我把眼镜递到董天盛手上,愧疚地问他。
    董天盛戴上眼镜,挥动着拳头要对林浩进行反击。可他还没有靠近林浩,先入为主的林浩又是一拳,这一下打在了董天盛的鼻子上,鼻血瞬间流了出来。
    “你干什么?”我站在林浩跟董天盛中间,用弱小的双手的力量抓住林浩的手,阻止他可能再一次的攻击。“动不动就打人,除了打人你还会干什么?”
    我的话让他眼中燃烧着一团我从未见过的怒火,他像撕一块烂布一样,把我扯到一边,穿高跟鞋的我哪经得住他这样的用力拉拽,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他对我没有一点怜惜,只想用手中的拳头发泄胸中的愤怒。他眼里那可怕的光芒让我知道,如果再让他打,董天盛就不是躺在地上那么简单了。
    “别打了,林浩,他没有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打打我。”趴在地上一时起不来的我抬头向他恳求道。
    我不懂的是,我为别的男人向他恳求只会让他更加怒火中烧,他高举的拳头犹如一块即将落下的巨石。
    “林浩,你敢再打他,我就跟你分手。”我别无他法,只能用我情急之下想到的唯一可能通过威胁让他住手的办法,也是愚蠢至极的办法。
    他的拳头停在空中,征望着我的眼睛冰冷如水,好像不认识一样。然后他抓住胸口的衣服,要给他们扯烂似的。他看看周围,看看我和我身后的董天盛,还有老乡,感觉自己就是多余的存在。他挤出一丝苦涩的微笑,转过身跌跌撞撞地走了。
    “你男朋友是个什么货色!”林浩走远后,极度生气的老乡说道。
    我从地上爬起来跟她说对不起。
    “他妈的,人渣。”董天盛往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骂道。
    “对不起。”我继续跟他们道歉。
    “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董天盛说。
    我从包里掏出200块钱递给董天盛,他不要,我硬塞到他手里。
    “对不起,全都因我而起,这些钱应该够你买跌打损伤的药。老乡,对不起,你帮我忙,我还给你带来困扰和麻烦。”
    说完我就往林浩离开的那个方向跑去。
    董天盛喊道:“李小暄,这种人,值得去追吗?”
    我回过头,非常确定地对他们说:“他不是货色,也不是人渣,他是我男朋友。”
    其实我没有去找林浩,也没有给他打电话。他应该跟我一样,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阵痛吧。他的话像一根根刺,插在我心里。我当着他的面,保护别的男人,说分手那样的狠话,不正是把那些刺又扎回他心里吗?我们爱着对方,却用最恶毒的方式伤害对方。
    我在一条叫不出名字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走着走着,心里一阵发酸,坐在路边伤心地哭了起来。我被来来往往的行人包围,不能像疯子那样嚎啕大哭,只是一行一行的眼泪,一颗又一颗往衣服上滴。车声,喇叭声,说话声全都能听见,但听不见哭声。
    坐够之后,我站起来往前走。这时手机响了,我以为是林浩,却是妈妈。
    我调整好情绪,不让她听出我的重鼻音。
    “姐。”原来是小禹,他用的妈妈的手机。
    “爸妈呢?”我语气一如往常。
    小禹一反常态,声音低沉,支支吾吾,他说:“姐,爸爸妈妈去陵江看病。刚才,刚才妈妈打电话说,爸爸明天做手术,你,你是不是应该回来一趟?”
    我脑子一嗡,哆哆嗦嗦地问:“爸爸怎么了,什么手术,妈妈怎么没有告诉我?”
    “爸爸腰疼。”小禹说。
    “你一个人在家吗?”
    “妈妈说最近几天回不来,一会儿姑姑来我们家。”
    我挂断电话,给爸爸打了一个,很久之后,妈妈接的。
    “妈妈,爸爸做什么手术?”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不要慌,不要哭。
    “小暄,爸爸他——肾癌。”妈妈说完,呜的一声哭了。
    我不知道肾癌是什么病,但听到那个“癌”字,心里就凉透了。
    妈妈的哭声让我心力交瘁,小禹还小,唯一能靠的就是我,我如果再跟着哭哭啼啼,无疑加重妈妈的悲伤,只能佯装坚强,给她鼓励和勇气。
    “妈妈,你别哭,这时爸爸需要你,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必须做手术,切除一个肾。”
    “什么时候手术?”
    “明天下午!”
    我只有一个想法,立刻回去,如果爸爸在手术台上下不来,我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就像爷爷那样,当我回家看见他时,他永远无法睁开眼睛跟我说话了。
    “妈妈,你不用怕,我今晚赶回去。”
    我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宿舍,于姝跟白杨正在看书,我满眼通红的样子把她们吓一跳。
    “你不是兼职挣钱去了吗,不顺利啊?”白杨问。
    我来不及跟她们解释那么多,强忍着悲伤对她们说:“我回趟陵江,如果假期结束前赶不回来,给我请个假。”
    “怎么了?”她们关切地问。
    “我爸爸做手术,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什么病,严重吗?”
    “不小。”我说。
    她们同情地围过来,帮我收拾。
    于姝说:“票买好了吗?”
    “去机场买。”我说。
    “你路上慢点,别着急。”白杨说。
    我感激地看她们一眼,简单装了两件衣服,就出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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