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大日的正中心。
    聆听夜寒君说话的沙漠女巫,即便自始至终笼罩在灰蒙蒙的光影下,黯淡的神采也越发透亮。
    “这样说来,岂不是也是领悟新技能的绝佳机会?”
    “毕竟尝试得越多,越容易刺激血脉的变化。”
    “不好说。”夜寒君停顿了一下,“假身做不到尽善尽美。”
    “举个例子,面对蜥蜴人的屠戮,心底燃烧怒火的你,意外突破身体机能的极限,打开一部分隐藏的血脉之力。”
    “但在死亡挑战这个过程中,这不是你的本体,它复刻不了太过于细微的能量波动,所以这个现象不可能出现。”
    “对应的,参与死亡挑战,借由假身,领悟技能的难度不见得低于现实世界。”
    “我把这個弊端命名为‘虚无的钝感’,刚好和无惧死亡带来的优势互相抵消。”
    夜寒君逻辑清晰,严苛而谨慎道:
    “说到底,「死亡挑战」就是异空间的一场训练。”
    “它的作用主要就是磨砺你的战斗技艺和心性心智,顶多加上眷主和眷灵默契度的提升,其他奢求不了太多。”
    “嗯……我有个疑惑,”花烛好奇,“战斗化身,只有黑色的乌龟吗?”
    如果只有黑色的乌龟作为陪练的对象。
    时间久了,每一次都被乌龟咬死。
    这种不断叠加的经历,确实会留下巫生的阴影。
    “这是意外。”夜寒君的笑容有点尴尬,“前两天我炖了头龟,寻思着补补身子,改善一下伙食。”
    “我只是把它丢进锅炉,开了个火,加了点佐料。”
    “明明是锅炉把它煮死的,不是我亲手击杀的。”
    “谁能想到,我的权能还是记录了下来,判定我是罪魁祸首……”
    “……”
    花烛沉默了一下,好想鼓足勇气问一句。
    ——总不能是盾甲龟不想活了,自己跳进锅里的吧?
    这么板上钉钉的逻辑关系,不算你杀掉的,还能算到谁的头上啊?
    还有还有,盾甲龟的肉都去了哪里?
    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连汤带肉都进了大人的肚子吧……
    考虑到夜寒君的威严和身份,花烛保持哑巴的状态。
    心里默默记下:大人身子骨十分虚弱,如果能弄到高端的食材,应该会有不错的调养效果……
    “总之!等以后有能力外出狩猎,杀死更多的猎物,战斗化身的种类自然会变得丰富。”
    “短期内,确实只有盾甲龟陪你了,而且全都是黑色的、脾气暴躁的,位阶也全部都是泥塑之胎·小成……杀死一头变两头,杀死两头变三头,整齐划一,源源不断……”
    “我知道了。”
    已经体验过一次的花烛,满脸凝重地点头。
    横竖都是磨砺技巧,区别在于不同的敌人,不同的应变方式。
    先努力对战盾甲龟吧,第三轮次的三只要想办法全部猎杀,争取进入第四轮次才行……
    “对了,每隔24小时,你可以获得一具假身,对应开启一次死亡挑战。”
    “每一次,不会有时间限制。”
    “但是挑战过程中,一旦察觉双方难分胜负,或者发现挑战者故意拖延时间、消极战斗,战斗化身会自动增强,它们的目标是尽可能快的打倒伱,为此同样不惜代价。”
    “这一点,尤为注意。”
    夜寒君郑重道:
    “现实世界,再凶狠的猎食者也会有天敌,看不到一丝战胜希望的时候,自然会选择退避三舍。”
    “战斗化身不会这样,它们非常极端。”
    “我希望未来的你,不管在这里取得多少战斗经验。”
    “回到现实,依然要记得区别训练和实践之间的差异,不可盲目自大,也不可谨慎过头导致畏手畏脚。”
    “谨遵大人的教诲。”
    花烛躬身,右钳放于胸前,模仿人族行礼。
    “与我一道,准备离开这里。”
    “不过在那之前——”
    夜寒君微微眯眼,视线望向远处。
    就在灰色大日的外圈,三个庞大的灰色残月徐徐转动,呈现出亘古不变的稳定姿态。
    敛声息语间,夜寒君的眉心亮起一道灰芒,便见一轮微缩的灰色太阳浮现身影。
    巨大的吸引力瞬时之间爆发,三轮残月受到震荡。
    三道巨粗无比的灰色光柱从内射出,瞄准的目标,竟然是夜寒君悬浮的位置。
    “轰!轰!轰!”
    毁天灭地的光束狠狠击中夜寒君,却没有带来任何的伤害。
    花烛捂住双眼,竭力从钳夹的缝隙中望去,隐隐看到三个灰色的光团,漂浮在大人的掌心之上,犹如三颗灰色的宝珠匀速转动。
    “这是灰月之钥,姑且也算是我的主动权能。”
    眉心出现印记的夜寒君,周身的气场完全不同,似乎更深沉、更古老、更难以捉摸。
    他低着头,看着三个光团缓缓变小,光芒也渐渐黯淡。
    最后掉落掌心的,居然是三柄长约三寸的灰色钥匙。
    就气息而言,这三把钥匙,和此前夜寒君眉心里抓出来的那一把,绝对同出一源。
    唯一不同的点,在于一个雕刻着神秘古朴的灰色太阳,深不可测,玄妙无穷。
    一个雕刻着月牙形态的灰色月亮,虽然乍一眼看去有着残缺的美感,但本能反应就是远远不如灰色的太阳。
    甚至……花烛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她总觉得,代表月亮的钥匙,面对夜寒君,似乎在发抖。
    不是激动,就是恐惧。
    离乡多年的游子终于回到了故乡?
    打落冷宫的妃子再一次被翻了牌子?
    臣子叩见君王?士兵面见将军?
    ……
    非常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夜寒君沉默着,像是盘核桃那样把玩三把钥匙。
    随着他用力一捏,三把钥匙呈现气雾状消散。
    而这个时候,眉心上的微缩灰日绽放微弱的光芒,绕着灰日的一圈,渐渐浮现三轮灰色的残月,互相之间静止不动。
    “走吧,先离开这里。”
    夜寒君抓向自己的脑门,略显生疏地拔出最中间的钥匙。
    这一次,他不需要将钥匙插进孔洞里。
    这个世界的生死门太大了,光是那个孔洞,恐怕都可以搭建上百栋别墅,一点也不会显得拥挤。
    夜寒君只是遥遥对准灰白石门,做出一个简单的转动钥匙的动作。
    下一刹那,灰色的虚无犹如狂袭的猛兽,瞬间吞噬他和沙漠女巫。
    所有的感知都被屏蔽,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身处某种黏稠的隧道里,正在朝着某个未知的方向快速滑动。
    ……
    “呼——”
    唯有机关声咔咔作响的标靶训练室内,僵直无法动弹的夜寒君,忽然之间吐出一口浊气。
    他下意识挺直腰背,警觉的目光扫荡四周,继而捏拳、踢腿、扭脖子、劈叉、垫脚尖……做出一系列怪诞的动作。
    “好神奇……”
    “有点像是传说中的灵魂出窍,但失去灵魂的肉体保持原状,没有反噬什么的……”
    夜寒君确认自己变回了自己。
    他和花烛不一样,花烛是复刻进门时的躯体状态,不提醒她,都无法察觉自己换了身体。
    而他置身生死门内,总有一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膨胀感,非常的不真实。
    现在没问题了。
    他又能感受到疲惫、虚弱、乏力这些状态,心脏也会时不时抽疼,然后带动脏器咳出小口的鲜血。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这才对嘛。
    “咿耶?!”
    丢在地上的水壶里,静止不动的小蝌蚪,忽然之间来了精神。
    它察觉“游戏结束了”,大蝌蚪和小黑帽从死气沉沉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擅于模仿的它,自然也没有玩下去的必要了。
    随着一声略带雀跃的欢呼,瓜瓜从瓶口探出脑袋,尽可能瞪大米粒般的小眼睛,然后习惯性地吐水,以此表达自己的热情。
    “咦?”
    夜寒君眼皮一跳,终于察觉细微异常的源头。
    他的目光锁定小蝌蚪,惊讶的发现,原本白白净净不沾染一丝杂质的纯白蝌蚪,小小的躯体正从半透明的状态,快速回归正常。
    这、什么情况?
    脑海里猛地蹦出一个过于离谱的念头,夜寒君不再犹豫,果断发动主动权能「资质鉴定」。
    ……
    【混沌灵纹】:88纹「不动如石」、12纹「吐水」、16纹「浮空泡泡」、55纹「水隐术」
    ……
    “第四个技能?”
    “龟龟,还是水隐术,55纹的水隐术?”
    夜寒君张了张嘴,像是被雷电劈了一记。
    他的视线隐隐和十几米开外的小蝌蚪交汇,后者的眼睛虽然小,但在他细致入微的观察下,那种无辜且萌且无辜的样子,真的让人说不出话来。
    “该不会……又领悟技能了吧?”
    花烛也通过简单的测试,明确这才是现实中的自己。
    她的感知力不如夜寒君惊人。
    再加上纯白蝌蚪本就超然于世。
    除非它愿意主动打招呼,不然稍微分散点心神,花烛都没办法一下子锁定小蝌蚪的位置,需要重新集中注意力仔细甄别。
    “这才几天的时间,这就掌握四个技能了?”
    “还有,水隐术这个技能,泥塑之胎能领悟者寥寥无几,同样是水属性的眷灵也难以触及。”
    “你在水里开个隐身,搭配先天存在感偏低的特质,来无影去无踪,以后谁能捉得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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