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也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万丈宫墙阻的又岂止是一世情缘啊。
    母后,帝王家没有真情,你不是最明白的吗?
    为何还要让儿臣去寻觅那虚假的真情呢?
    空旷的大殿内,空气有一瞬的凝滞,气氛莫名的有些压抑沉默。
    赵皇后抬头看了眼情绪突然变得低沉的儿子,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樾儿,母后只是你不想再步我的后尘,母后希望你能幸福。”
    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赵皇后回头循声望去,就见她派去勤政殿的女官,步履匆匆的走进了大殿。
    很快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抬手按了按眉心,赵皇后淡淡的扫了女官一眼,“如何了?”
    女官闻言清了清嗓子,将她在勤政殿外见到的画面,一字一句事无巨细的告诉了她。
    就连慕容靖挨了多少鞭,以及慕容筠和慕容靖的对话,女官全部复述了一遍。
    末了,女官咽了口口水,小声说到,“娘娘,陛下他好像并不认可楚侧妃,还赐了她一块刻着韦陀花的玉牌,三殿下对此事十分不满,心中怕是对陛下生了怨怼之心。”
    赵皇后闻言,低头整理了一下并没有任何褶皱的裙摆,“嗯,挺不错的。”
    唇畔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向女官挥了挥手,“辛苦你了,下去歇着吧。”
    “是。”
    女官离开后,赵皇后扭头看向身侧凝眉沉思的慕容樾,“樾儿,关于玉牌一事,你怎么看?”
    “母后,那是三弟的家事。”
    赵皇后闻言尴尬的摸了摸额角,讪讪一笑。
    “樾儿,对于你父皇最后那段话,你有什么想法?”
    “嗬!父皇故意在三弟面前将立储一事说的模棱两可,不就是想坐山观虎斗吗?”
    他这位父亲啊,心思真的是……
    慕容樾冷哼一声,对于君父此举的用意,他的心里明镜儿似的。
    “母后,今晚的事,咱们就当不知道,那几位要怎么斗,都随他们吧,咱们暂时还是静观其变就好。眼下最主要的,还是顾氏那边……”
    “好,母后都听你的。”
    母子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赵皇后看着他困倦的面容,眼中满是心疼。
    “樾儿,很晚了,今晚就别回去了,去偏殿休息吧。”
    对上她心疼的眼神,她脸上的期盼让慕容樾微微一愣,到嘴边的拒绝话语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好。”
    赵皇后见状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喜悦的笑容,招手唤来一个女官,让其送他去偏殿休息。
    静静的看着慕容樾离去的背影许久,直到他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视线中,赵皇后才收回目光,起身去了内殿。
    ……
    无忧殿。
    穿着一件雪色及膝长裙,生有一副异域面孔,眉间有一朵曼陀花的女人心神不宁的坐在大殿中,紧皱着眉头时不时的看一眼殿外,眼中神色焦灼。
    按了按不断跳动的眼皮,季无忧微微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她的眼中一片惊慌。
    下一刻,她直接站起身,脚步匆匆的出了大殿,背影略微有些踉跄。
    万丈宫墙之下,浑身是血的慕容靖,一手紧紧的攥住玉牌,一手捂住胸口微微佝偻着身体,踉跄着步子走在空旷的宫道上。
    鲜血顺着他的裤腿滴落,他所过之处,留下一排蜿蜒的血足印,十分的触目惊心。
    站在大理石铺就的台阶下,慕容靖抹了把嘴角的血迹,舌尖顶了顶腮帮,抬头看向面前的无忧殿,阴翳薄凉的眼中终于浮现出了点点笑意。
    不是那种虚伪敷衍的笑,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晃了晃有些混沌的大脑,慕容靖抬脚步上台阶,下一刻,体力透支的他脚下一个趔趄,高大的身体直接向后倒去。
    “碰!”身体重重的倒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发出一阵震耳的声响。
    “嗯哼。”
    剧烈的疼痛让他皱眉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声,紧接着便晕了过去。
    “靖儿!”
    匆匆赶来的季无忧惊呼一声,脚下一个飞跃,下一刻,她直接落在了慕容靖面前。
    看着他周身鲜血淋漓的鞭痕,她的眼中划过一抹嗜血的阴翳。
    弯腰将他抱起,季无忧阴沉着脸疾步向大殿走去。
    她明明只是一个身材娇弱瘦小的女子,慕容靖作为一个身高在180以上的成年男子,她却抱得毫不费力,且脚下的步子还快的出奇。
    引的无忧殿的一众禁卫惊奇不已。
    谁知她只是轻轻的一拂手,禁卫们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阿奴!”
    回到大殿,季无忧一边焦急的唤着药奴,一边小心翼翼的将浑身是血的慕容靖放在床上。
    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药奴听见她的厉呵声,瞬间清醒了过来。
    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跑到她的面前,“主人,阿奴在呢,请问主人有什么吩咐。”
    殿内浓郁的血腥味让她的眉头微皱,挺着鼻子在季无忧身上嗅了嗅,“主人,你受伤了?”
    话落,阿奴一眼就看见了床上鲜血淋漓,陷入昏迷的慕容靖,眼中划过一抹惊讶,“主人,少主这是怎么了?怎么伤的如此重?”
    季无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按了按眉心,吩咐她立刻去将她的药箱拿来。
    阿奴乖巧的点头,转身蹦蹦跳跳的去拿药箱了。
    看着她一蹦一跳的身影,季无忧眉头微皱,却又无可奈何。
    阿奴是她练就的第一个药奴,也是一个命苦的孩子。
    她遇见她的时候,她只有十二岁,生母早逝,生父厌弃,被赶出了家门,靠着乞讨为生。
    彼时,她正痼疾缠身,命不久矣。
    她替她治疗了一段时间,可惜,到底还是没有治好她。
    她从南荒逃出来,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她,两月余的陪伴,她早就将这个命苦的孩子当做了妹妹,
    不舍她就此与世长辞,她便将她练成了药奴。
    她的记忆,永远的停留在了天真无邪的十二岁。
    哪怕如今已经过去二十余载了,她的容貌和记忆,就连体态都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年岁。
    她,在也长不大了。
    愣神间,阿奴已经抱着药箱折返了。
    “主人,给你药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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