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栎早上睁开眼看到的是宋毅瞳,并没有很高兴。
    相比之下,宋毅瞳简直喜出望外。
    “米栎。你醒啦。好点了吗?”
    他手一伸就要去贴米栎的额头,米栎头一转,灵活地躲掉了。
    “用手能摸的出来吗?你的手心也不是体温计。”米栎往边上一瞥,宋少抢在米栎伸手之前把体温计塞进了米栎的嘴巴里。
    片刻后,宋少拔出体温计对着光线转了几圈也没找到刻度。米栎简直无语了,她伸手接过来,看了一眼,说:“我好了。没有热度了。”
    “多少度?”宋毅瞳追问。
    “37.6。”米栎说。
    宋少有些怀疑,略皱了皱眉。
    但他从小养尊处优惯了,不食人间烟火,他一听是37打头的,还真信了“没有热度”的说辞。
    米栎则是看不得他大惊小怪的样子。
    “我没事了。你可以出去了,我要换衣服。”米栎看着宋毅瞳说。
    宋少缠了邢宥半小时才得到的“米栎睁眼就能看到他”的机会,又怎么肯就此罢休。
    “那等你换好衣服我再进来。”宋少委屈地拧着眉头。
    米栎的嘴唇抿成了一道直线,她看了宋少三秒,说:“我肚子饿了。你帮我去食堂打个饭行不行?”
    “好啊。那你想吃什么?”宋少立即变得殷勤。
    “都行。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米的喜忧就是宋少的晴雨表,从上大学开始就如此。
    其实,宋少对米栎的暗恋则要追溯到更早的时候,只是那一段他对谁也没提起过。
    那是一个炎热的午后,少年宫的停车场上有两部并排的车子,边上那个车子的后座坐的便是米栎,她在吃着草莓味的蛋筒冰激凌。
    那么热的天却有人在吃冰激凌。
    这对于年少的宋毅瞳是不被允许的事,他小时候有哮喘。
    一开始,他的目光直视着女孩手中的冰激凌,被她认真舔奶油的动作所吸引。
    但渐渐地他就看得痴了,挪不开眼。
    人生最初都会得到一次美的启蒙。
    宋毅瞳的这一次,是米栎给予他的。
    比他后来在美学课程中学到的都要更直观、更生动、更具体。
    美就是米栎。
    米栎就是宋毅瞳心中最美的风景。
    后来,宋少被司机催促着下车,米栎则被她的父亲牵着下了车,他们走向同一间绘画教室。
    他从此爱上了画画,因为米栎。
    如果不是米栎,绘画这种宋少用来打发无聊的兴趣班,也会像其他诸如小提琴、乐高、拉丁舞等课程一样,无疾而终。成为记忆中翻不出水花的一个泡沫。
    宋毅瞳虽然家底甚厚,家境比米栎还要高几个数量级,但,他的空虚也较米栎成几何倍上涨。
    他的母亲是翻译官,父亲是国企的老总,他们的工作总是很忙。
    但同时也给宋少创造了无比优越的物质生活。
    生活中的事总是如此。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他们家在国外投资了许多产业,在金融海啸之前逐渐套现,又在海啸过后重新抄底,现在几番运作,早已获得了投资移民的资格。
    宋的父母居住在曼哈顿长岛富人区,坐拥八间卧室十个洗手间和露天游泳池的豪宅。
    可是宋少却留在上海不愿意走,他也不是多喜欢艺术,开画廊重要的是资源,而不是艺术,艺术品的价格最终是资本和炒家所决定的。
    而在宋少的运作下,米栎的画作早已翻了好几倍。
    邢宥以为的一幅画几千块早就是以前的价格。
    宋少愿意为米栎做这些,就像他相信米栎想要的只有他才给的了。
    在走去食堂的一路上,宋少用眼睛打量着民宿。
    虽然是精品民宿,但跟大城市仍不好比。
    宋少心想,米栎来古城采风,未免有些艰苦过头了。
    虽然米栎家出了些事,但瘦死的骆驼究竟比马大。
    宋少想到她刚才住的那个房间,房间那么小,连个画室都没有,她要在这样的环境里画画吗?
    颜料都是有毒的。
    他边想边走,觉得无论如何不能再让米栎受这样的委屈,再说手都伤成这样,反正也已经不可能按时交稿的了。
    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把米栎哄回去。
    违约金不是问题。就算米栎不愿意违约,他也打算瞒着米栎把违约金给赔付了。
    但他最最担心的还是米栎的手,这种县城的医院给医治和包扎得到底靠不靠谱还是个问题。
    宋少越想越烦,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里还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问题。
    只怕以米栎的性子,她不肯跟他走。
    他想着想着就撞到了房梁上。
    楼梯的最后一级有些矮,本来一低头也能避过去,可宋少就是这么直挺挺地撞了上去。
    这一幕恰巧被邢嘉看到,他禁不住大笑起来。
    宋少皱着眉瞪了他一眼。
    邢嘉问:“你去哪儿?”
    “餐厅。”
    “还没吃早饭?”
    “还没。”
    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今天已经能平和地对话。
    “我带你去。”
    邢嘉本着尽地主之谊的态度对宋少还挺热情。
    到了餐厅,宋少的眼睛又快瞪出来了。
    就这?
    馒头、咸菜、鸡蛋、粥……
    他抱着胳膊,做着稍息的动作。
    邢嘉看不懂:不就那几样,至于纠结半天?
    “自助的。自己取。碗在这里,筷子和匙子在桌上。”邢嘉从边上拿起一个碗递到宋少手里。
    宋少顺手接过,又放了回去。
    “这附近有没有西饼屋?”宋少问。
    早餐应该要有黄油、面包和煎蛋,再次也应该有牛奶。
    吃咸菜,伤口能好?
    邢嘉斜了他一眼:“一个大男人还这么矫情。”
    宋少不搭理他,步履匆匆往前台方向去。
    “这儿哪有生鲜超市?”宋少抓着邢宥用那种急赤白脸的语气说。
    邢宥正要往仓库去,被宋少一手擒住,他看了看他手握住的地方,宋少这才撒了手。
    “开车半小时到县城。”邢宥说,“你要买什么?”
    “牛奶、面包。”宋少说了一半,就忍不住吐槽起来,“可这也太远了。”
    “你嫌店里的早餐不合口味?”邢宥脑子转得比较快。
    “不是我。”宋少有些生气,他觉得这家店各方面都亏待了米栎。
    邢宥说:“你在担心米栎?”
    “米栎醒了?”邢宥眼神一凛。
    “嗯。”
    “量过体温了?”
    “退烧了。”宋少说,“37度多。”
    “37度,多?这怎么叫退烧了?”
    邢宥快无语死了:“你是没有常识的吗?算了……”
    邢宥调转方向往米栎房间走去,宋少脚步不停撵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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