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邪被人丢进了刑房。
    负责看守他的死士没再对他动用私刑,他们都知道,墨邪难逃一死,等魏旭忠回来,等待他的将会是最残酷的惩罚!
    墨邪气息微弱的躺在地上,背上的伤痕触目惊心,血迹还未干涸,眼下还在往外淌着血。
    不过,这点小伤对于墨邪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他早已习惯了!
    石门被牢牢关上,烛台上的灯火微微颤了颤。
    墨邪躺在地上,有些失神地望着那隐隐跳跃的灯火,过往的回忆在脑海中涌现。
    记得刚入魏府时,他尚且年幼。他被魏旭忠从雪地里带到了这里。
    魏旭忠将他和一群年龄相仿的孩子关进了一个铁笼里,不吃不喝,饿了整整三日。
    在他即将被饿死之际,魏旭忠命人丢了一块肉进来。
    他告诉他们,肉只有一块,谁抢到便是谁的,抢不到便只能继续饿着!
    他真的快要饿死了,他也真的好想吃到那块肉……
    可笼子里的孩子实在太多了。
    他想,他们一定也跟他一样,饿得快要死了……
    他不愿去与他们抢,独自缩在角落。
    可他们却不愿放过他!
    他们互相残杀,像一群失去理智的困兽,都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
    昔日的伙伴更是将他死死掐住,欲将他置于死地!
    他终于明白,即便他没有恶意,即便他不争不抢,最后的下场一样也是死!
    他清醒过来,奋起反抗,凭着超乎常人的毅力活到了最后。
    他吃到了那块肉!
    那块沾满人血的肉……
    回顾这短短的一生,好似没什么光彩的事值得回味。
    他活得像一条阴沟里的蛆虫,见不得光,永远只配活在黑暗里……
    不过,他好似也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
    他想,聂君珩一定是收到他的提示才及时赶过来的吧?夜凌雪这般聪慧,一定也趁乱逃出去了吧?
    正想着,沉重的石门忽然缓缓打开,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而后,石门再次关上,那道脚步声逐渐朝他逼近。
    墨邪瞳仁一缩,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动了动身子,想要起身看向来人。
    凌雪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你身上有伤,现在先别乱动。”
    熟悉的声音传来,墨邪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满脸震惊。
    她居然还未离开……
    “郡主……你管我做什么?你快逃!”墨邪太过激动,话未说完,忍不住低咳了几声,扯得身上的伤口火烧火燎的疼。
    “别说话了!”
    凌雪当即取了烛台上的火烛,将其举在手中,缓缓靠近墨邪,仔细查看他身上的伤口。
    火光在伤口处跳跃,映照出狰狞可怖的伤痕,深可见骨,鲜血淋淋。
    凌雪皱着眉,连忙从怀中取出一药瓶,倒了几粒在掌心,亲自喂墨邪服下。
    “这是止血药,你先吃。”
    墨邪顺从的将药丸吞下。
    凌雪又从自己身上撕下几块碎布,将墨邪身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骨鞭威力十足,周身还布满倒刺,抽在人身上,瞬间叫人皮开肉绽,痛不欲生。
    条件有限,凌雪现在也不能为他上药止痛,只能替他简单止血。
    见墨邪不声不响,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凌雪忍不住问他:“不疼吗?”
    墨邪扯着嘴角笑了笑,道:“不疼,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
    凌雪抬眸看了看他,见他事到如今还能笑得出来,面具下,她神色复杂。
    她道:“别笑了,你笑得太勉强了。”
    墨邪渐渐收敛了笑意,认真地道:“真的不疼,以前,我受的伤比这严重多了,我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凌雪忽然就想起初遇他时,他身上那上百道鞭痕,还有被挑断的手筋和脚筋……
    的确比现在严重多了……
    可她不知道,墨邪说的可不止是那一次。
    初为死士时,他几乎每次执行任务回来,都是九死一生……
    大抵是他求生欲太强,每每都能咬着牙撑到最后……
    他玩笑道:“这也许就是贱命吧,连阎王爷都不乐意收。”
    凌雪道:“别说胡话,谁的命都不是贱命!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
    话说到这,墨邪神情严肃地道:“如今我一副残躯,定然不能再护着郡主了,郡主不用管我,自己先逃出去吧。”
    他道:“聂将|军既然带着人找到了这里,想必是收到我给的暗信了!”
    “这暗牢位置难寻,郡主唯有先逃出去,才能寻得一线生机。”
    凌雪道:“我走了,那你呢?”
    “你要留下来,等着被魏旭忠剥皮拆骨吗?”
    墨邪道:“墨邪的命不值钱,倘若能为郡主而死,墨邪死而无憾了。”
    “至于怎么个死法,我根本不在乎。”
    凌雪道“我说过,我虽救了你,可从未要求你回报我什么。你不该如此轻视自己,你该为你自己活着!”
    “而不是为了我,做无畏的牺牲!”
    墨邪闻言,忽然眸色深沉地看着她,道:“这不是无畏的牺牲。”
    “为你而死,是我心甘情愿之事,也是我觉得最有意义之事。”
    凌雪愣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诧色。
    墨邪随即又扯着嘴角笑了笑,道:“郡主不必感到愧疚,墨邪的命是郡主救回来的,我只是不想欠人恩情……”
    可当真只是因为这个缘由吗?
    墨邪心里再清楚不过,只是他不能将这份心思宣之于口。
    他这样一个低贱之人,如何能配得上这般耀眼的她。
    他也清楚,他面前的女子从未将他放在心上。
    不过是他因她而心动,生了不该有的奢望,捡了朝夕碎片,将心里的她一点点补全……
    凌雪沉默了一瞬,垂眸道:“我倒是想逃出去,可魏旭忠早就派了人严防死守,不让任何人出入,我如何能逃得出去?”
    墨邪神色暗了暗,道:“对不起,是我没用。”
    凌雪蹲得很累,索性与他一同挨着坐了下来,两人背靠着墙面,凌雪道:“你放心好了,我的阿弟很聪明,他一定会找到这里来的。”
    墨邪道:“那你也不能与我呆在一块,若被魏旭忠看见,定会怀疑你的身份。”
    凌雪道:“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眼下我无处可躲,现在,他们一定在四处寻我,与你待在一块,反而是最安全的。”
    果然,他们很快便发现密室里的两具尸体,而夜凌雪早已消失不见。
    彼时,他们正在外面四处搜寻她。
    不过,他们怎么也料不到凌雪躲进了刑房,与墨邪呆在了一块,只当她是趁乱逃了出去,连忙派了大批死士追了出去。
    ……
    夜色如墨,浓云遮蔽了月华,魏府门前,一片肃杀之气。
    聂君珩率领着一队精锐侍卫,马蹄声声,如雷霆之声直逼府门,踏破了魏府的平静。
    魏府的侍卫见状,立刻警觉起来,拔出腰间长剑,一字排开,挡在府门前,不让聂君珩进入。
    聂君珩下了马,一步步踏上台阶,目光如炬,冷眼扫视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魏府侍卫,沉声道:“本将|军此行只为寻人!识相的,就给我让开!”
    侍卫们面面相觑,面对聂君珩的威压,他们心生胆怯,可身为魏府侍卫,他们深知魏府规矩,岂敢轻易放人入内。
    他们手持长剑,不为所动,为首的侍卫更是冷声道:“魏府重地,岂容尔等擅闯?还请魏将|军速速带人离去,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话音未落,众人只听“唰”地一声,伴随着一阵寒光闪过,侍卫的声音戛然而止。
    聂君珩腰间长剑已然出鞘,剑尖准确无误地抹过了侍卫脖子,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男子衣襟,也溅在了聂君珩脸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
    男子倒地的瞬间,聂君珩也收回了长剑,剑尖上还滴落着鲜红的血珠。
    他神色如常,却无端透着一股狠厉,原本清冷的气质此刻尤为阴狠乖戾,叫人不寒而栗。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众人,冷声道:“阻我者!下场如他!”
    侍卫们见状,面露怖色,顿时心生动摇。
    聂君珩提着长剑,率领着士兵一步步踏入魏府,无人敢阻!
    于此同时,聂君珩率兵擅闯魏府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帝耳中。
    皇帝大为震惊。
    好在齐铭连夜进宫,向皇上详细禀报了来龙去脉。
    得知夜北承爱女失踪,聂君珩带人入府是想要寻人,皇帝这才没有怪罪。
    皇帝道:“可魏旭忠好歹是朝廷重臣,手握重权,聂君珩如今贸然闯入,恐会惹出事端,引得群臣不满。”
    齐铭道:“皇上放心,聂将|军此行只为寻人,若找不到郡主,他自会离开,断然不会与侯爷发生冲突!”
    皇帝仍不放心。
    只要一想到聂君珩平日里乖张暴戾的性子,皇帝十分担心他会在魏府做出什么疯狂之举。
    毕竟,当初他都敢当着群臣的面,在朝堂之上手刃朝廷命官,若郡主失踪真与魏旭忠有关,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思及此,皇帝不敢耽搁,连忙拟了一份圣旨,连夜派人送去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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