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柳哭着到了万安殿。
    她到的时候,双眼已经红肿不堪,哭了一路,被人看了一路。
    而兰妃一见心爱的侄女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当即心疼地搂在怀里嘘寒问暖。
    “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般?”
    “姑母!表哥为了孟常宁,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
    “什么!”一句话,便叫兰妃整个人都僵了。
    她不由得想到了孟昭歌那日同她说的话——孟常宁这狐狸精,还真敢去荆王府!
    秦月柳便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说了,继而,哭诉道:“孟常宁趁着自己妹妹不在,跑来王府,她安的什么心?我打她难道错了吗?”
    秦大小姐拉出孟昭歌做挡箭牌。
    “是她该打,是她该打。”兰妃忙安抚着侄女,心下已警铃大作。
    期儿自小言行谨慎,是甚少会冲动行事的。
    可今日,他竟为了孟常宁,当着下人的面,说要杀了月柳……
    兰妃觉得大事不妙,忙冲方嬷嬷厉声说道:“把荆王给本宫叫来!快!”
    说罢,又继续耐心地安慰着侄女。
    等宇文期到时,秦月柳已经哭累了,躺在寝宫睡下。
    男人的神色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见到兰妃那显而易见不悦的神情,也只是淡然行礼:“母妃。”
    兰妃却是按捺不住,怒斥一声:“你别叫我母妃,你今日疯了不成?”
    “儿臣没疯,是月柳行事过分。”
    “过分?有你和妻姐拉扯不清过分?”
    宇文期没想到母亲会如此直接,面色一沉:“儿臣没有,我与孟大姑娘清清白白。”
    兰妃眸光渐深:“那就最好,你万不可忘了她从前,讨好宇文练的那谄媚——”
    话音未落,宇文期却生硬地打断道:“母妃不要再提此事,常宁并非您想象中那样,她也是有苦衷的。”
    兰妃旋即怒极反笑:“你这般急着护她,竟还说清清白白?我随意一试便把你试出来了!”
    “……”宇文期羞恼一怔。
    见他理屈词穷,兰妃继而悲痛地回忆道:“当年,你外祖早亡时,我才五岁,村里所有人都劝你舅舅把我扔掉,可他偏偏把我养大。半大的孩子,竟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若没有你舅舅,我早做了那孤魂野鬼!”
    “月柳是你舅舅唯一的血脉,我将她带在身边,娇宠着长大,可你今日竟当着下人的面给她难堪,还是为了一个和你毫无关系的女人。”
    “宇文期,你告诉我!你还记得你舅舅临走前同你说的话吗?”
    说到此时,兰妃眼中已蓄满泪水,激动地拍着桌子。
    宇文期甚少看见母亲如此脆弱的神态,心下一慌,忙跪下:“母妃,都是儿子的错,惹母妃伤心了。”
    “只是…我也没想到,孟大姑娘今日会在王府。”
    “你说为何?她是见宇文练被幽禁了,想要攀附你。”兰妃叹气:“你还以为她会对你有真情?”
    “孟昭歌都比她爱你!”
    宇文期面露不忿,却只好艰难地说着:“母妃息怒,儿子这就去安慰月柳,再回去将孟大姑娘送走。”
    “唉,去吧,别再让我忧心了。”兰妃疲倦道。
    宇文期松了口气,立刻颔首,退出了殿中。
    ……
    平阳。
    孟府马车赶到沈家老宅时,正是黄昏。
    孟夫人年纪大了,赶了一天的路,早疲惫不堪,缩在房中睡下。
    可孟昭歌许久未回到平阳,用过晚膳,便同墨环说了一声后,出门散步。
    晚风温柔,黄昏朦胧,护城河边的柳树飞扬着枝叶,像姑娘的长发。
    少女感受着温婉的微风,途经一处城隍庙时,却有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
    “狗东西,死怪物!今天输那么多银子,肯定是因为你!”
    “来,给本少爷今天打死他!”
    原来是遇见流氓打人了。
    孟昭歌停住脚步,天已经暗下,她看不太清那处,却能听见此起彼伏的殴打声中,有一道如顽石般的倔强声音传来:“同我有什么关系?久赌必输,没听过吗。”
    她哑然失笑,心想:倒是块硬骨头。
    然而,硬骨头得到的,却是其他人更凶狠的殴打,和更肮脏的辱骂。
    “你这没爹娘生养的独眼龙,还敢还嘴!想死是不是?”
    “老子看你是又想喝尿了。”
    孟昭歌一惊,忍不住回头看见了那黑暗的一角。
    果真是三两个公子哥,赌输了钱,就来对那衣衫褴褛的乞丐出气。
    她当即出声:“若再动手下去,恐怕这个硬骨头,就要被你们打死了。”
    那打人的公子哥一顿,扭头便骂:“少管闲事!不然连你一起打。”
    “我只是提醒罢了。”孟昭歌从容道:“不日,朝中钦差便要来平阳巡视,诸位若在这时惹出人命,恐怕不好收场。”
    “言尽于此,诸位自行考量。”她说罢,便好似真的不再管了,直接转身离开。
    然后,在心中自信地倒数:“三、二、一……”
    果真身后果真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嚣张的流氓,竟一下子跑光了。
    一帮草包,也就只敢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乞丐。真遇上硬茬,他们跑得比谁都快。
    孟昭歌奚落地勾了勾唇,并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并不在意被帮助的人是谁,也不是为了别人的感谢。
    故而,她没有回头,只原路离开。
    可那个小乞丐,却不顾裸露在外的伤口,蜷缩在地上,用尽力气地抬起头。
    可夜幕降临,光影朦胧,他只看见了那道走远的背影。
    “元二!”这时,自不远处的巷中,一道瘦小的身影急忙冲出来,将他扶起。
    “他们又打你了?真是过分,有完没完了!”
    元惊烈强撑着起身,嘴角流着血,却一直盯着前方,“阿胜,前面巷中,是不是沈家老宅?”
    阿胜扭头看了一眼:“是啊,自从沈老夫人去世后,那老宅就空了,怎么忽然问这个?”
    “刚刚有位姑娘,帮了我,似乎是往沈宅去了。”
    “姑娘?”阿胜猜测:“那应该是嫁到柴安的沈大姑娘,带着女儿回来祭奠老夫人的。”
    他帮他将脸上的眼罩调整好,又兴奋地说道:“对了,我听说那柴安孟家二女,堪称国色天香!”
    元惊烈却并未在意这些,只低声喃喃:“那方才帮我的会是哪位?”
    “自然是大小姐了。”阿胜闻言,肯定地说道:“沈大姑娘只喜欢长女,次女没跟她回来过。”
    “大小姐……”
    少年憧憬地望着那巷子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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