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克武摊开双手说道:“要是这么说,那咱们这次会晤索性就到这里好了。既然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那就只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等到了祸事临头时大家也别叫什么冤枉。”他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显然对刘存厚、王陵基等人推搡之说颇有介怀。
    胡景伊又说道:“大家有什么办法就说说,咱们四川比不过东三省,自然犯不着跟东三省如出一辙的莽撞行事。只要拿捏好分寸,中央政府理应明白咱们的心思。元首再如何铁血无情,他也犯不着把全天下都弄得人人自危、萧蔷处处吧!”
    周道刚跟着附和的说道:“咱们四川再乱一乱,影响可就不像是东三省那么简单了。”
    刘存厚故作沉思,默然思索了许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这么说,诸位当真是要与中央政府对着干了?”
    熊克武强调的说道:“之前我已经说过了,祸国殃民的事情咱们现在可不能干,归根结底,我们只是希望让南京方面慎重考虑,可不能当真把咱们视若无物。”
    胡景伊点着头说道:“没错,要说跟南京方面对着干那是不理智,但是若什么都不做任人宰割,那就更不划算了。既然南京要处理咱们,横竖都是完,还不如赌上一赌。”
    刘存厚仔细看了在场众人一眼,似乎是想分辨众人心思,过了一会儿后他缓缓的说道:“近日我倒是听说西北方面同样对北京的动作大有惶恐,元首连国防部后勤总长都能下手,更何况北方那些一直不受信任的人。若是诸位真有这样的打算,倒是可以派人去跟西北方面联络联络,正所谓人多不怕事大,分摊下来也就是这么屁大点。”
    胡景伊喃喃自语似的说道:“西北的消息我同样有所耳闻。刘积之的意思,是咱们多方联手,给南京一个下马威?”
    刘存厚模棱两可的说道:“此事该如何决断,小弟我哪里敢做大头?诸位要怎么做,我刘存厚必然趋之附之。我的意思很简单,正如刚才周老哥所说的那样,既然咱们中国再发生变动意义肯定会大过东三省之事,那索性来一场大变动,让咱们的元首更能感受到这等影响,如此才能好好反省。”
    胡景伊看了一眼熊克武,熊克武则扭头去看但懋辛,做为四川九人团之内最有卓见的谋士,但懋辛的意见往往直接影响熊克武的决策。
    但懋辛略略沉思片刻,不疾不徐的说道:“刘司令的话确实不错,一人担当不如二人担当,三人成虎的事情,谅元首也不敢轻视。不过咱们四川与西北少有瓜葛,贸然为这件事去联络,只怕于情于理会显得唐突,弄不好别人还不信任咱们。”
    周道刚瞟了一眼刘存厚,缓缓的说道:“既然刘司令这么说,显然是有一些门路了,倒不如请刘司令来搭桥引线,不知意下如何?”
    刘存厚可不是傻子,若是让他来搭桥牵线,一旦事情坏了那黑锅就得由自己来扛。不过仔细想想既然大家今天都坐在这里,真若坏了事,这里一个人都别想跑。他最近确实跟一些洋人有来往,而这些洋人跟西北方面同样有联系,反正是为了四川大局利益,总得有人站出来才是。哪怕事后要被黑锅,今天的会晤是熊克武召集的,若是轮到他姓刘的不好过,姓熊的也别想逃!
    随即,他若有似无的说道:“大家好歹是有门面的人,跟外省的人联络肯定不缺门路,既然诸位一定推举小弟代劳,那小弟还有什么可以推辞的呢?都是为了咱们四川,谁去不是去,只要大家同心协力,事情就好办的很。”
    熊克武听到这里,开怀的说道:“那是那是,这就是咱们就这样说定了,稍后咱们再细细磋商布置的事宜。”
    会谈旋即结束,众人陆续退场,刘存厚和王陵基走到走廊尽头时,王陵基有些担忧的对刘存厚说道:“司令,你不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吗?”
    刘存厚点着头说道:“当然蹊跷。不过来时我已经收到风声,国防部军用通讯部主任李蔚如被军统局的人带走了,据说是因为私扣军用通讯费用,把这笔费用悄悄汇给了熊克武用来维持军用开支。”
    李蔚如与熊克武、但懋辛同是九人团成员之一,之前一直担任熊克武系川军的副师长,南京国防部成立之后被征调到国防部任职。
    王陵基倒吸了一口冷气,万分诧异的说道:“李郁生会做出这等事情?”
    他素知李蔚如是九人团的中坚分子,也是极力拥护熊克武的一员,但其一向有较高的革命素养,在川军中的品行口碑颇有清誉,怎么突然会做出这样贪赃枉法的勾当?要说熊克武贪污国家公款都比李蔚如更可信。
    刘存厚冷笑着说道:“不然你以为呢?咱们川军兵多将多派系更多,自中央政府整顿全**队之后,咱们川军可没有被强行解散过多少。然而中央政府搞什么税政改革,咱们四川七、八成的税都上缴到中央,留下这么点钱谁能养活手下那么多张嘴?咱们重庆半年之内裁军三次,成都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王陵基长叹一声,说道:“若真是如此,李郁生这些年可克扣了不少经费呀!这事只怕真的闹大了!”
    刘存厚“哼”了一声,说道:“真是玩火者必**,被军统局带走肯定不会有好下场。这件事迟早会查到姓熊的头上,我就怕到时候会连累咱们,所以总得先留一条后路才是。”
    王陵基恍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
    二人出了省府大楼,上了各自的轿车返回招待所。
    王陵基在坐进轿车之后不久,前面副驾驶席上的副官忽然转过头来,把一张纸条递了过来,并说道:“师座,刚才但长官的副官悄悄塞了一张纸条给我,让我在单独的时候交给您。”
    王陵基怔了怔,但懋辛竟然如此神秘的给自己一张纸条?他突然意识到今天的会晤确实非同寻常,隐隐约约之间甚至感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势头。他赶紧接过纸条打开来看了一眼,上面只简单的写了几个字“望江阁诚待兄临,要事相商”。
    他一时彷徨不定,自己可从来与但懋辛没有什么交情,按照之前川军派系的立场来算,自己甚至跟九人团是敌对的关系。但懋辛这般煞费苦心的秘密相约,到底所为何事?
    不管如何,与其在这里凭白无故的乱猜,还不如走上一遭探个究竟。难道还怕但懋辛把自己吃了不成?
    当即,他对副官吩咐道:“去望江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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