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的手艺果然是极佳的,此番又有碧笙协助,因此竟将沈棠那日所赠方子上的吃食俱都做了出来。
    她既是自得又是殷切地招呼着沈棠坐下,一双目光盈盈地望着沈棠,“怎样,这味道可还好?”
    沈棠细细地将各色菜肴都尝了几口,笑着说,“这几道菜的水准极高,味道极鲜极美,夫人的手艺怕是连宫中的御厨都要稍逊三分。”
    得了夸赞,曹夫人的脸上笑开了一朵花。
    她将碧笙按到了席位上,“今日你也是功臣,若不是你教我用葱油将那鸭掌的味道调出来,这道红掌拨清波哪能有那么爽脆的口感,来,快坐下,一道用。”
    碧笙连忙推辞,但曹夫人按得紧,她又不好真用力挣脱,只好将一双无辜又略带些期盼的眼望向沈棠。
    沈棠笑着说,“既然曹夫人让你坐下,那你便坐下吧。”
    她向来便都不太在乎这些规矩,从前在淮南家中,与碧笙碧痕也都是同坐同食的,后来到了安远侯府,地位尴尬,处境微妙,因此才重又将规矩拾了起来,以免行差踏错,让秦氏找着发作的机会。
    碧笙感激地向曹夫人道了谢,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
    她是个活泼的性子,不过拘谨了一会,便就放了开来,席间用着逗人笑的话语,说着有趣的笑话,不多时便将气氛带动了起来,一时欢声笑语不断。
    用完饭后,沈棠略歇了一会,便向曹夫人及曹芙告了辞。
    曹夫人尽力挽留,“时候还早,再多坐一会吧。芙儿平素并没有什么常来往的姐妹淘,自上次见了你,便就念叨上了,棠儿便再坐一会,陪她说说话。”
    沈棠看到曹芙一双满是期盼的眼,她心中一软,差点便要答应了下来。
    但一想到稍后还有事要办,便只好硬着心肠说道,“侯府离此并不甚远,芙姐姐若是想我了,便让榕儿捎个话,棠儿敢不从焉?或是芙姐姐能移尊步到我那去坐坐,也是极好的,那日匆忙,我还不曾带芙姐姐游过月桂园呢!”
    曹芙见她这般说,便知道不好再留,只好说道,“那你可要记得以后常常来这看我。”
    沈棠笑着点了点头,在快出后院的时候,心下忽然一动,便凑近了曹芙的耳边,低低地说道,“我大哥的伤,因救治及时,已无大碍。”
    曹芙的脸一下子便红到了脖子根,她张开小口想要说些什么,但一向对她甚严的祖母便在身后,想了想,便只好作罢。
    沈棠带着碧笙袅袅婷婷地离去。
    曹芙久久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她轻轻一叹,对祖母说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一见着棠儿就觉得亲切得紧,与她不过只是两面之交,算不得深入,却总觉得像是认识了许久一般,竟生出了依恋之情。”
    曹夫人的身子微微一震,过了半晌,她才低低地说道,“棠儿是个好姑娘,你们能相交……甚好,甚好。”
    沈棠上了马车后,掀开车帘又望了眼曹府的大门,她凝眉问道,“碧笙,你可觉得这曹府有什么奇怪的。”
    碧笙想了想,“曹府的后院照搬的松鹤园无疑,就连他们家的厨房也与淮南家中的一般。”
    沈棠忙问,“怎么说?”
    碧笙的表情有些困惑,“我随曹夫人进去的时候,颇有些吃惊,那厨房里灶台的位置,锅铲的位置,放油盐酱醋的橱柜的位置,都与淮南家中摆放的一模一样。”
    她抬起头来,有些惊疑地问道,“小姐是怀疑曹夫人也是方家出去的人?”
    沈棠沉吟片刻,“曹大人自称在方家住过,是曾外祖父的弟子,但我却从来不曾听人提起过他与方家的渊源;曹大人自称曾对不起外祖父,但要说到缘由时,却让曹夫人打断了;厨房这处所在曹大人必是不去的,曹夫人却整日在厨房以煮食为趣,若不是习惯了用得趁手了,她又何必将厨房打造得与方家一模一样?”
    碧笙闻言细细想了想,颇觉可疑,不由提议道,“不如去封信给秀蝉姨,让她查查那段旧事。虽说时日隔得久了些,但总有经过事的老人,能记起当年的事。”
    沈棠轻轻摇了摇头,“写信去淮南,一来一往,须得一月有余,更何况,咱们手里并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可以跑这趟差事。”
    她忽然心中一动,问道,“碧螺巷的孙嬷嬷是跟着我母亲陪嫁来的旧人,她的年纪与曹夫人相仿,若那曹夫人真是出自我方府,想来孙嬷嬷也是认得的。”
    碧笙的眼睛一亮,“我竟没有想到孙嬷嬷。小姐,我们现在就去碧螺巷吗?”
    沈棠低低地沉吟道,“去吧,正好我还有事要交待孙嬷嬷。”
    原本想自己先带着碧笙去牙市转转,挑几个人买下养着,自己手头上没有得用的人,做起事情来束手束脚的,祖父给的自己总是不那么放心,但如今这事交给孙嬷嬷去做也是一样的。
    碧螺巷正隐在北街的后边,离安远侯府虽是远了,但离曹府的距离却还好,马车不过拐过了几条街市,便就停了下来。
    赶车的车夫道,“禀大小姐,这巷子太窄了,马车进不去。”
    沈棠低声道,“知道了,我自个下车走进去罢。”
    碧笙扶着沈棠下了车,“那会刚进京的时候,咱们也来过一次,那会来得匆忙,也不曾看得真切,这会可得细细参观一回。”
    沈棠笑着说道,“你若喜欢,将来我便将这宅子送给你,可好?”
    碧笙忙慌着说,“小姐说得什么话,这宅子将来可是您的嫁妆,又是夫人留给您的,岂是说送就送的?再说了,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想赶碧笙走?”
    沈棠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子,“傻碧笙,宅子再好也不过是死物,我只要心中记着娘亲,便就足够了。更何况,将来你若是成婚,我送个宅子给你也算不得过分,就算是娘亲知道了,也不会怪责我的。”
    碧笙一脸的不在意,“我瞧这世上,像二爷这样的男子多,像大爷这样的男子少,便是是大爷这样的,也还有着一房妾侍呢。所以,以后我不嫁人,就呆在小姐身边,替小姐做饭看孩子,这日子还比较有乐趣些。”
    沈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好好,那你以后就替我做饭看孩子罢。”
    两人说笑着,便来到了一座宅子前。
    碧笙扣动了门环,不一会儿便迎出来一个十多岁的清秀小厮,“两位姐姐这是找谁?”
    沈棠笑着说道,“我们找孙嬷嬷。”
    话音刚落,院里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有人高声问道,“小听,是谁呀?”
    小听摸了摸脑袋,翁声翁气地道,“奶奶,是两个姐姐,她们是来找您的。”
    孙嬷嬷的脚步声急切了一些,她急急地探出脑袋来,一见是沈棠,先是有些不敢相信,等细细地瞅了几眼,才忙忙地向沈棠行了个大礼,“老奴不知是小姐驾临,怠慢了小姐,真是罪过。快,小姐快请进来!”
    沈棠笑着将孙嬷嬷扶了起来,“我来京城的时候,秀蝉姨千叮咛万嘱咐说,孙嬷嬷是娘亲在时的老人,连娘亲都要敬上您三分的。您这般老奴老奴地自称,倒真是折杀了棠儿了。”
    碧笙接口道,“正是呢!”
    孙嬷嬷的眼中泛起了泪光,她拉着沈棠的手臂不停地来回看着,“小姐自上回来,已经快有三年了,那时还是个小不点,这会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这眉毛眼睛长开了,与夫人当年真是一模一样,像,真像!”
    小听在一旁插嘴道,“奶奶,既然这位是小姐,您怎么还让她立在外头?”
    孙嬷嬷一听,立刻用袖角抹了抹眼泪,忙忙地将沈棠和碧笙引进了正厅,等都已经坐了下来,又命小听上过了茶水,然后才敢问道,“侯府的规矩甚严,小姐今日怎么得闲出来?”
    沈棠笑着说,“我去太学院曹大人府上看望他家孙小姐,正巧离这不远,便顺道来瞧瞧您。”
    孙嬷嬷似是并不认识曹文显,一脸好奇地问道,“便是那位名满天下的曹大人?住学士巷的那位?”
    碧笙笑开了,“看来曹大人的声名果然当得名满天下四个字,连孙嬷嬷都认得他。”
    孙嬷嬷一时有些感慨,“当年老太爷还在的时候,我也曾伺候过他几日。老太爷谈笑有宏儒,往来无白丁,又留了好几个得意的弟子居在家中,一时家中的文风昌盛。就连我们这些奴婢下人,整日耳中听着之乎者也,矣已哀哉,时日久了,也多少能念叨上两句圣人语录。”
    沈棠点了点头,孙嬷嬷受过远山公的熏陶,论想法见识,自是不能拿她当寻常的仆妇来看,出于对文豪的景仰,知晓曹大人却也并不奇怪。
    她试探地问道,“嬷嬷既在曾外祖父身边呆过,自然是认得他座下的六名弟子的了。”
    孙嬷嬷眉头微皱,语气便有些迟疑,“说起来,老太爷座下原本是有七名弟子的,但其中一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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