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看了怒容满面的沈紫嫣一眼,冷然地说道,“她巴巴地让你来不过是为了看你出丑,难道你当真打算如了她的愿吗?若你举止有度进退得宜,谣言便会不攻自破。”
    她将话说完,便徐徐地随着那抹紫色的方向出了内殿,好在这时离晚宴开始还有一些时候,受邀的达官贵人们却都已经在钟秀宫内候着了,因此她这一路上竟也不曾遇到什么人。
    弯弯绕绕直到到了一处偏静的所在,那紫影方才停了下来。
    沈棠见了那人心中却是一跳,“你是……计都?”
    装扮成赵誉模样的计都见四下无人便弯下了身子半跪在地,“属下计都见过大小姐,世子早就说了瞒不过您,果然只是一眼便被您看穿了。”
    沈棠眉头深皱,语气微沉,“世子他遇上了什么麻烦?今日派你入宫又有什么交代?”
    计都低低地答道,“世子自那日从聚雅集回府之后,便被人盯上了,似乎还并不只是一拨人。世子便想到要我四处招摇,出现在众人议论的风口浪尖,一是为了安那些探子幕后主人的心,以示世子去聚雅集并非出于什么特殊目的,二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不让那些人顺滕摸瓜牵扯到大小姐身上去。”
    沈棠静静地注视着计都,摇了摇头,“你所说的只是其中之一,并不全然是实话。告诉我,你家世子去哪里了?在干什么?”
    计都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然后苦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小姐。世子他后来又去聚雅集探查了几回,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线索,因此便和严知两个顺着线索追查了下去,他怕您担心,所以才命属下说一半留一半。”
    沈棠心想,当日自己并没有将看到秦焱的消息告诉赵誉,所为的便是不想让他与严知两个孤身涉险追究下去,没有想到他还是那样去做了。这样想着忽然便开始担忧了起来,他不过只有两个人,而聚雅集身后的力量却大得惊人,云城容氏和永宁伯府都与之有牵连,甚至……还有西域人!
    计都似是明白了沈棠的担忧,安慰着说道,“大小姐不必太过担忧,严知的武功深不可测,有他贴身保护着世子,世子不会有事的。”
    他语气微顿,接着说道,“世子身边有严知,王爷还派了罗睺暗中跟随。罗睺他是王爷麾下最强的暗部,绝不会让世子受到毫发之伤。”
    沈棠曾听赵誉提及过瑞王麾下的死士皆以杀星凶星来命名,因此听到罗睺这名字倒也并未惊奇,但计都这一番安慰却是起了作用的,她想到今夜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便只能将提起的心稍稍放下。
    正在这时,计都忽然变了脸色,浮现出轻佻的表情来,他嬉笑着说道,“本世子不过只是说沈大小姐穿得素净,还不如这宫中的女官来得艳美,怎当得这么一顿奚落?人人都传言沈大小姐端庄大方,本世子看来,却是无趣无趣!”
    沈棠明白他定是看到了什么人才故意作出这番姿态,便顺着他话中的意思厉声喝斥道,“元宵夜宴,钟秀宫中,还请世子谨言慎行,莫要做出让百官耻笑的事来。”
    计都气极,伸出手指来狠狠地点了几点,终于还是甩了甩衣袖而去,“果然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本世子不与你这臭丫头计较!”
    沈棠装作不知道身后有人,见计都走远了便也迈开步子往内殿的方向走去,却被冷沉的声音唤住,“表妹!”
    这声音出自秦焱,一个沈棠最不想打交道的男人,他数次相救过自己,表情举止时常流露出若有似无的情意,但他却是永宁伯府的嫡长孙,似乎负责着神秘的永宁伯府相当一部分事务。
    他姓秦,这是他的劫数,因此他即便数次相救,语带真诚也无法让沈棠放下心中对他的恨乌及屋,无法生出好感。
    秦焱望着这张只能在梦中肆意去看的脸,一时有些恍然,等回过神来才发觉已经走得过于接近,他脸色微窒,眼看着沈棠悄悄地将身子往后挪开,好保持与他的距离,却始终无能为力。
    他的眼神一黯,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对着她低声说道,“我听姑奶奶说表妹不喜欢听戏,真巧,我三妹素日也最烦这个,偏偏德盛班今夜演的是打虎英雄,最是吵闹,到时表妹不妨与我三妹一块去皇贵妃娘娘那躲个清闲。”
    因为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因此沈棠闻言并不吃惊,她早就知道秦焱神通广大地很,上回中秋夜宴若非他的提醒春申殿的事未必能让自己摘得干净,这回又出言警示,为的便是希望自己远离麻烦吧?
    心中不是不感激的,但疑惑却比之往昔更盛了。
    秦焱为何不将手中掌握的情报告知恪王,须知恪王若是在夺嫡路上胜出,对永宁伯府也是有好处的,不管怎么样,老夫人总是秦家的人,永宁伯府也总是皇贵妃的舅家。是迂回而行,还是……
    她想了想,笑着说道,“谢谢秦表哥的提醒了。时候不早了,我这便回去钟秀宫,秦表哥呢?”
    秦焱还是第一次见她对自己和颜悦色的样子,听这话中的含义似乎是想让自己与她同行,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心中淌过一丝丝的甜意,但他的脸上却丝毫不显,仍旧沉沉地说道,“祖父身有要事许要来得晚一些,命我在此等候。表妹还请先行。”
    沈棠表情微讶,随即却又笑道,“既然是舅公的吩咐,那我便就先过去了。”话刚说完,向秦焱略欠身一福便转身离去。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后,隐在暗处的长风跳了出来,略有些不满地嘟囔道,“公子为了她都挨了伯爷多少回的骂了,方才又……既然都已经做到了这份上了,为何又假借伯爷有命呆呆地望着人家背影不放?明明可以再和沈大小姐多聊上几句的!”
    秦焱的脸上现出苦涩来,“我与她一块进殿,不妥。”
    自然是不妥的,虽然他与沈棠分属表兄妹,但到底不是亲近的,何况他曾经向她请过婚,此时若是两人一起进殿,少不得要被人说上几句闲话。
    若是从前,他倒是巴不得能与她的名字并列在一块,但最近却不能。时局紧绷,战事一触即发,若是让祖父知道此时沈棠分去了他的心思,怕是不能再向从前那样只不过骂几句就算了的。
    想及此,他的神色忽然严厉了起来,“长风,我与沈大小姐相遇的事,一个字都不许告诉伯爷,若是伯爷知道了一丁半点,你就给我滚回南边庄子你老子娘那里去。”
    长风一惊,立刻点头如捣蒜,“公子的吩咐,长风明白了,长风定会牢牢守住自己的口舌,一个字都不告诉伯爷。”
    沈棠回到钟秀宫的时候,众人皆已经入座,幸得她是从边门进的那殿,倒并没有惹起大家的注意,她环顾了一下殿内,找到了荣福的所在,见荣福身后空出了一个几案,料想便是自己的,便悄悄地挪了进去,坐了下来。
    荣福低声问道,“去了哪里,怎么才进来?”
    沈棠也悄声回答,“方才殿内没见着郡主,也没看到熟识的人,便出去走了走,透了会气。”
    她略张望了一下,并未见着沈紫嫣,不由奇道,“沈紫嫣怎么不见了?”
    她不信以沈紫嫣的性格会真的遵从自己的建议,上前狠狠地甩沈紫姝两巴掌,然后再打道回府,但也不以为沈紫嫣会忍下这口气,尤其是听她的口气似乎还有所倚仗的情况下。
    荣福嗤笑道,“永宁伯夫人不知道跟她说了些什么,她去向罗贵妃请了辞,急匆匆地套了马车回府去了。”
    沈棠神色微凝地点了点头。
    这时,碧笙不知道从哪里挪到了沈棠身后,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恪王的人在德盛班的道具里发现了蹊跷,恪王殿下派小林子公公来向小姐讨个主意,该怎么办?”
    如果将德盛班的人全部缉拿,那不仅劳师动众惊动了殿内的人,还会被皇上责罚办事不力,说不定因此还要生出些其他的风波来,但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到时候控制不住局面,那就坏了大事。
    沈棠垂眸想了想,“那便将计就计吧。只是需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碧笙听罢,便又悄然地退了出去。
    荣福见状不由问道,“怎么,又出什么事了?”
    沈棠左右环顾了一回,低叹道,“本来是要出事的。”她将身子俯到前去,低声在荣福耳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然后苦笑着说道,“也不知道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什么等着。”
    荣福听了一脸怒意,压低声音说,“这真是太不像话了!为了这点私心,竟然能做到此等地步,连江山社稷人伦血脉都不顾了!”
    沈棠将食指放在唇上,嘴角却漾起轻笑来,“来而不往非礼也,恪王也准备了大礼要送给皇上和新晋的罗贵妃娘娘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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