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忽地如影子般离去。
    谢源却站在原地,沉默良久。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杀了沈丘,为他的母亲报仇?
    在这么长的时间中,谢源曾将剧毒下在井水中,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与沈家同归于尽,可是沈家一个人都没有出问题。他用过慢性毒药,在沈丘每次休沐离开时下在干粮中,却只见到他的气色一日比一日好,每次回来还能多吃两碗饭。
    就连前两天,给他斟酒,见血封喉的毒药看着他喝了下去,却毫无异常,甚至能动用武力去救人。
    他将自己能做的毒药做了个遍,却还是没有成功过一次。以至于他都怀疑是不是沈乔暗中用医蛊解了毒,但是医蛊存活数量稀少,沈乔也只活了五只,没有解毒过的迹象。
    想到沈乔,谢源不禁神色一暗。
    如果他离开了,她会念着自己吗?若是自己走了,她又要去割伤自己喂养虫子怎么办?
    心情复杂难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这是怎么了,居然有这么优柔寡断的时候。如果是从前的他,怕是在祖父军中的兵士出现的第一时间便离开这里了,哪里会搬出“有要事”这种拙劣的借口?
    在外头站了半响,直到月上中天,谢源才走回了沈家院子。
    第33章
    沈乔偷了赵三娘的酱菜缸子,趁着赵三娘忙着的时候运进自己的卧房。
    虫子五只死了三只,对着剩下的两只小可怜思考良久,沈乔确定自己的虫子死因是窒息,于是从一个只用手掌就能托着的小罐子换到了两只手捧着的脑袋大的罐子。
    赵三娘子从外面折了几只花来,送进她的屋子里装点,见了沈乔宝贝地抱着酱菜坛子,好笑道:“我说怎么不见了只酱菜坛子,里面放的是你的什么宝贝?”
    沈乔笑眯眯地抱着罐子道:“不能说。”
    赵三娘子将花瓶放在新漆的红木梳妆台上,转过身伸出手指戳了她一下:“娘还不稀罕看呢,神神秘秘的,能值几个钱?”
    那可值钱了,把爹的宝刀,娘的几根特制的梅花针都卖了也抵不过。毕竟这里面可是能治病救命的东西。若是遇见了有钱的,那可不就能狠狠宰上一笔?
    做着发财梦,沈乔小心地将坛子放在床榻旁的桌子上,好让自己一睁眼就能看见。
    赵三娘子乐意自己姑娘有点无伤大雅的小秘密,想了想叮嘱道:“你都是姑娘家家的了,别成天在院子外的柳树坑趴着,要注意点女孩子的样子,当然,娘也不是要求你一定要学那大家闺秀,只是吧……你有的地方也得注意一点……”
    触及赵三娘子那隐晦的眼神,沈乔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她娘是在说谢源。
    沈乔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了一副乖巧温软的表情问:“娘,谢源不是我们的表兄吗?”
    “陈翠娥与方卿最后是亲上加亲,两家并一家。”
    她说的是去年村里唱戏,有个叫《珍珠塔》的戏,讲的是表弟方卿投奔姑爹,与表姐情投意合,最后喜结连理的故事。
    赵三娘子知道这戏,她当时看得入迷,没想到叫闺女学了过去。
    谢源这个小子长的好看,人聪慧,举止间和乡野娃娃很不一样,难保自家女儿什么时候栽了进去。
    “我的好乔乔儿,男子都是不可信的。”
    “娘不是跟你说过吗?无梅女侠在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几次婚事,只是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般黑,无梅女侠从里面脱身都是蜕了层皮。”
    沈乔不愿意让赵三娘子一直为这件事担心。她拉着她的手掌,贴在她柔软的肚子上,温软的声音糯糯地说:“可是娘不会护着乔乔吗?在乔乔心里,有娘在,乔乔就是有了十个无梅大侠。”
    赵三娘子一怔,低头看着依恋亲近地倚着自己腹边的沈乔,忽然间那颗比石头还硬了的心软得好似个豆腐,豆腐再化成了豆腐水,连带着整个人都变得软塌塌,湿淋淋的。
    属于梅三娘的森寒冷意化成了两汪的温柔笑眼,她伸着手轻轻地抚过沈乔的脸,白皙若瓷的脸,小巧秀气的鼻,最后摸了摸沈乔的脑袋瓜,没有再谈这个话题。
    总归她会一直护着她的。
    母女俩人之间的私房话,就算是说到天黑也说不完,以至于客厅之中,谢源和沈丘两人正在尴尬地对坐。
    主要是沈丘有些尴尬。眼见到了晌午了,赵三娘子还没出来,他的五脏六腑早就饿出了个大闹天宫的响动。
    若是在以往,沈丘会自己去烧火,放两把面条,可是在娶妻之后,沈家的厨房就被温柔贤淑的赵三娘子包揽了,沈丘狠狠补回来了油水,嘴也养刁了,以至于现在不想再吃曾经那些寡淡的干粮。
    谢源垂眸看着自己的茶盏,茶叶起伏,在水中划过浅浅的一道圈。
    正闲坐等着,木门便被推开,两人对视一眼,便起身向着院子里走去。
    “沈家妹妹,在家吗?”
    来的娘子是周亭她娘。她穿着藕荷色的裙子,手上挎着的篮子里放着两提糕点,一进院门便笑盈盈地喊。
    “我来贺你们盖了新屋。”一边说着,还在用眼睛打量着屋子,见这屋宅四间,院墙平整,墙身上还用白腻子涂着,干净亮堂,忍不住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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