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这已是秦琪活下来的第五天,晨光微熹之时他便醒来了。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由于外寒内湿之证已然大好,他手脚已有了些力气。
    于是,他侧过身,找到炕边自己的草鞋,用力磕了磕灰尘,便穿鞋下了炕。
    他在穿越后,终于看到了自家院子的全景,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原因无他:太穷了!
    黄泥矮墙围成的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炉灶、一口水井和一辆木制独轮车,外加墙角的一个茅厕。
    哦,还有那三口正在制曲的大缸。
    他摇了摇头,缓缓打了一趟慢腾腾的武当十段锦。
    他病尚未痊愈,这一趟拳打下来,他出了细细一层汗。
    见父母仍未起床,他便抄起火镰和火石,小心翼翼地引燃枯草和枯枝,生火做起了饭。
    用着这原始的工具,他竟然有野炊之感。
    问题是,打火机比较高级,咱可以不提,可镁棒都比这套原始工具好用多了啊!
    火一生旺,他便跑去井边,摇着辘轳将浮在井水上那水桶中的羊肉取出来。
    如今可是四月底,羊肉不这么放,很容易变质。
    他提起一桶水倒进大铁锅后,便极为熟稔地切起了羊肉。
    切好羊肉后,他将肉、以麻布包好的香料一并放入锅中。
    炖羊肉两大要诀,便是水冷之时放进肉,起锅之前再放盐。
    不然熬不出香浓雪白的羊肉汤不说,羊肉的鲜味儿也出不来。这是资深吃货的经验。
    随后他在堂屋角落找出一小袋白面,又熟稔地和起了面。显而易见,他这是要做羊肉汤和贴饼子。
    贴好饼子后,他连忙往灶眼里添了一大把枯枝,又用扇子用力扇了几下。
    见火势渐旺,他这才喘着气站起身来。
    他病毕竟未痊愈,因此,这一番折腾,竟让他身子有些打晃。
    一个宽厚有力的怀抱用力揽住了他,一个温厚的声音道:“小乙,你病还没好,要多休息才是!”
    秦琪嘿嘿一笑,仰头看向揽住自己的老爹:“爹,您放心,这么点儿活还累不着小乙。”
    身材高壮的秦霄贤拍了拍儿子肩膀,慈爱一笑:“小乙,你去洗洗,再回屋躺一会儿吧,饭好了我叫你!”
    秦琪擦了擦额头的汗,不再硬撑,有些蹒跚地走到井边,打水洗过脸后,他又掏了把青盐刷牙。
    他蹲在井边,转过身看到父母偎依着围在灶边搅着汤,心中甚感温暖。
    这才叫家啊!
    等等…这操作不对啊!
    他连忙道:“爹,娘,不能掀锅盖,不然饼子不好熟,羊肉也不好入味!”
    嗯,吃货果然是吃货,这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秦霄贤分好餐,三人围坐在一张低矮的小木桌旁,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吃过了早饭。
    小吃货的手艺没的说。
    虽然他不敢吃羊肉,但这并不妨碍他笑眯眯地看着父母大块朵颐。
    遑论羊肉汤泡饼子也极其鲜美。
    吃过饭,秦霄贤并未下地,而是抄起几个麻袋走了出去。
    他要去给儿子找风化褐煤。
    孙氏收拾好餐具,便也喜孜孜地出门去采购大缸、大豆和蒸笼。
    秦琪连忙喊住她:“娘,您多买几个木桶,孩儿有用。”
    孙氏笑着颔首,转身便出了门。
    秦琪也没闲着,已能写字的他,找出老娘藏好的纸笔,用飘逸的行楷写下做腐植酸肥需要的各种原料。
    因为他守着任氏昆仲的货仓,所以芒硝和绿矾肯定有的是。
    至于石灰石和熟石灰,这二者作为这时代的重要建材,更是俯拾皆是。
    所以,他只需搭建两个微型煅烧炉,便足以生产腐植酸钠。
    煅烧绿矾的炉子需要设计一个导流槽,所以他找来炭条和矩尺,认真地设计出一个极为原始简陋的回收煅烧炉。
    至于另外一个炉子,简单粗暴一些也无妨。
    最后,他又设计了一个晾晒池,嗯,腐植酸肥就是这么简单易制。
    于是乎,这一天,秦家三口全家总动员,将做肥料的前期准备工作全部完成。
    到了第二天清晨,起了个大早的秦琪将剩下的羊肉全部炖完。
    吃过早饭后,秦霄贤下地干活儿,母子俩便开始了紧张忙碌的一天。
    没有出任何意外,酱油制曲极为顺利,于是三口大缸全部上盖发酵。
    孙氏已经有了经验,她独自做酱油,秦琪则备齐原料开始做肥料。
    他用大秤称量过原料份量后,第一步便开始制取硫酸。
    很快,硫酸便顺着导流槽流进调配好井水的木桶。
    第二步则是煅烧硫酸钠、木炭和石灰石。
    灭火后,等炉子渐渐冷却,秦琪用铁锨将炉膛中的烧灼物铲进装了半缸水的大缸。
    最后,他用皮管将上清液抽到桶中,留出一半准备蒸干,剩下的一半,他加入了熟石灰。
    他用木棍搅了足足一刻钟后,便不再管那混合液,而是找了个小砂锅开始煮碱。
    当然,不能煮沸,不然会起氧化反应。半个时辰后,砂锅壁上便挂满了白花花的纯碱。
    他美滋滋地用小勺把纯碱刮进小碗,又用皮管极为小心地将熟石灰和纯碱反应后制取的烧碱液导入另外一个空桶。
    最后,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孙氏将风化褐煤用雇人做的碾子碾成细粉,铺到晾晒池中,秦琪则小心翼翼地将烧碱液倒至煤粉中,用铁锨搅匀。
    待白烟升腾又散尽后,他将已做成的腐植酸钠粉铺开晾晒。待其晾干,便可直接施用。
    做烧碱的废液是熟石灰水,可以直接回收使用;桶内剩余的固体便是石灰石,可以回收利用。
    而烧制纯碱的废液滤除炭渣晾干氧化,就是石膏,可以直接做药。
    废气主要是二氧化碳和水蒸气,无需处理,而且不存在废液。
    这一整套工艺,除了排出一丢丢温室气体二氧化碳外,可谓无污染的典范。
    这才叫科学严谨的工业设计,穿越客们,你们都长点儿心吧!
    看官们,咱们是不是漏了点什么?哦,硫酸对吧?
    硫酸是用来中和腐植酸钠酸碱度的,不然它会灼伤皮肤。
    腐植酸钠外用,不但消肿止痛有神效,而且止血效果比起云南白药还要更上一层楼。
    有无数文献,及秦琪前世亲手做的试验为证。
    啊?你们说我自己打自己脸?此话怎讲?
    哦,不试验直接生产?
    拜托,这就是试验好不好!正式投产哪有如此简陋原始的设备?
    作为一个严谨的神医兼理工双科狗,秦琪不会犯如此低级错误的。
    下一步他就要试验肥效。
    如果在三次田间试验后,三组数据的方差分析和t检验都是差异显着,这次试验才算是宣告成功。
    本次试验用料、反应时间、废料重量,秦琪都已经准确记录。
    等腐植酸钠晾干,他还会称量并记录成品的重量。
    两个炉子肯定不会拆除,他还要反复试验以优化工艺方案。
    对待科学,咱们必须严谨。
    啊?我还忘了件事儿?
    哦,酸奶啊。没有菌株没法做?
    不存在的!咱们有酵子。酵子可不止有酵母菌,其中乳酸菌也有不少。
    不然的话,哪位看官给我解释解释,为何发面会带酸味儿?那不就是乳酸吗?
    嗯,纯碱就是用来中和乳酸的酸味儿,顺便生成二氧化碳让面团更加松软可口的。
    化工从来都不是孤立的,食品加工也一样。
    每一种原料或者食材,都有多种用途。
    要知道,发面已经被咱们神州玩到了极致。
    单单馅饼这一种食品,便可以通过添加不同的馅料,摆满咱们餐桌。
    所以,敬请各位看官们期待,任仁济食品厂的各类新食品。
    哦,咱们在说酸奶?
    好吧,秦二郎替咱们想着呢。
    他一进家门,便跑向自己以青石板砌好的晾晒池,看到那已被晾干的黑乎乎的肥料。
    他捏起一小撮仔细闻了闻,没有嗅到任何气味,于是他看向儿子:“小乙,这真是肥料?”
    秦琪心道:这都是矿源级的天然有机质,比粪便好得多!何况其中还有大量腐植酸呢。
    他笑着颔首:“爹,您可以划出三块菜地,一块施这个肥,一块用粪便,一块什么都不用,做做对比。”
    秦二郎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明儿我就试试。”
    他一把拉起儿子的手:“走,儿子,咱们去看看酸奶好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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