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呼地刮着,带着寒意,刺人骨髓。只见这山道野径之上,两个人一步步地缓行着,非是她们走不快,只是这两人的力气都已经消耗了不少,是以,都是在省力着。
    这条山径本不是径,而是有动物走得多了,反而成径,走这条山道的人,不是本地熟人,便是这山间的猎户,似这两个外地人,可是少之又少,一目望去,由于天气寒冷,山风凛冽,是以,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那先前的一人走得实是累了,忽然坐了下来道:“我不走了,你要走你走,可莫再带上我了,你要是同情我,可怜我,便就赏我一剑,让我死了罢!”她声音清脆,却是好听,只是言语中却是饱含着无尽的沧桑,不是受尽了苦楚,断无这等声音。
    她身后之人怔了怔,忽然道:“同情你却是有谁来同情我?”飞起一足,狠狠踢得面前人一个滚,看她出脚下手,哪有一点客气,偏偏她脚法精妙,踢得疼人,却是踢不死人,也踢不伤人,只是这一足却是让前面女子疼得几欲背过气去。然而她身后之人却是一点同情心也是没有,只道:“你若是再不走,那可也好得很,我有的是法子来对付你,你想不想知道?你说,我找一处蚂蚁窝来安在你身上,这个主意妙不妙?”此女说话,其残忍与狠毒已然到了另人发指的地步,只是偏偏她说来却是一副平常的模样。
    却是在此时,她身前的女子忽然一个翻声,爬了起来,让她吃了一惊,只见前一人没了命的发足狂奔,身后人正想冷笑,却是一怔,只见那山腰之上却是多出一只布幡,想来竟是有处店家酒肆!得了这个,那前一人才起得来,跑得动,非是方才逆转了风向,这只由幡子还转不过来,可现下却是见着啦!
    想到这儿,她也跟了上去,她虽是也累,可有功夫在身,却是比身前之人要好得多了。两人行了一住香的时间,终是到了,此时,不说前一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便是后一人也是累得乏了,止不住有些嘘喘。
    这是一间茶肆,破得不成样的布幡也还算结实,没有化粉而去,上面模糊地是个“茶”字。这小铺肆里面摆着三张桌子,可见这里人也不多,桌上多是尘土,两人也不在意了,寻了只布擦了下,只是却见不到店家。
    两人正自起疑,就听内里传来一妇人声道:“求求女侠,我丈夫知错了,您就饶了他吧!”
    另一女子道:“贱人,你怎么这么下贱?这等禽兽不如的男人,你还为他求情?他拿你妻客,用你招待过路之人,你不是哭过的么?你的哭全是假的么?”
    那妇人道:“他拿我招呼路人,我是有怨言,可他对我却是好的,我家夫君没有别的毛病,就是为人好客,我虽有怨,可不怪他”
    那男子也道:“你这恶女人我既未招你也未惹你你为什么要来找我的不是?”
    那过路女子冷笑连连道:“我把你这狼心狗肺之人,你道我什么都是不知么?告诉你,你之一切我已经打探清楚了,你本姓杨,名杨鲁胡?是不是?嘿嘿,你是杨门一脉,是不是?可怜你们杨家在中原好大的名头,可你的行为却是让人发指!”
    那妇人叫道:“女侠还是错了,我的夫君不姓杨,他姓胡,叫胡鲁!”
    外间两女子一并暗笑,心道:“这人叫什么不好,却偏偏叫‘葫芦?’这可不是怪么!可怜那个妇人却是不知的!”那女侠喝道:“我说你姓杨,你认不认?”
    那男子叹了一气,道:“你说得不错,我是姓杨,不错,我也是杨门之后!”
    女侠道:“想你杨门之后,系出名门,何以你这人非要到这山里渡日?”那男子淡淡道:“你若是说你全都知道,何不大方些一并说出来,我却是什么也不知道的!”那女侠道:“好,我便就说,看你还如何抵赖!你本姓杨名叫杨伟臣!只是你生性痛恨胡人,是以改名叫杨鲁胡,是取了怒胡的谐音,你认不认?”
    那杨鲁胡道:“我既然是杨门之后,改这个名字,那也平常得紧,我可不以为耻,而以之为荣呢!”言语中,竟是还有着几分得意!
    女侠道:“当年你改了名姓,勾上了这位当年构陷李全的赵善湘之女,对她甜言蜜语,迷得她从了你,随你出奔,是也不是?”杨鲁胡不语。女侠再道:“你三番四次刺杀赵善湘等人,可一次也未果,险些失了自己的性命,后来你便利用你的小白脸勾上了赵小姐,你初时对她还好,只为了迷她,待她已经不能回头之后,你便到了这穷山之中,故意吃苦,便是要让她吃苦!你无法复仇,便让她受罪来报复,你一次又一次逼你的发妻招待客人,就是要羞辱她,折磨她,是也不是?”
    那妇人忽然叫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夫君不是这样的人”
    那杨鲁胡却是一叹道:“不错,我娶她之后,她对我百般照顾,我心里很感激她,可你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我每每从梦中就看见大将军一遍遍向我喊,他死得不甘,兄弟们也是白白死去,四娘子出走,我报仇多次也不成,这多年来,我生活地越是平静,我的心却是不能平静!直到直到我逼着她招呼客人我才感到有那么一点对得起我死去的弟兄,看看,哥哥不是在享受,哥哥让仇人家的女儿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他说着,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就听那女侠喝道:“贱人!”就听“噗”一声!想来那男子死去了。
    但那妇人却是惊叫了起来,道:“不不你你为何杀了他”
    女侠怒道:“难道方才的话你没听到么?却还来与我说这等的话?”那妇人道:“他的话我都听见了,只是我心里虽然难过,可有一点他却是错了!”女侠道:“什么地方错了?”那妇人凄然道:“他只道我跟着他是在受苦,是在吃罪,却是不知,我只要能在他的身边,就一切都满足了!你现在杀了他那那我也不想活了!”
    不消一会,一声倒地声传来,却也是死了。只见一个黑衣戴斗笠的女子从中走出。
    黑衣戴斗笠的女子来到两女身边,只见其中一女头上包着布巾,神情疲惫,精神委顿,实是苦累到了极点,另一人,面戴布巾,不言不语,一双皮眸子又明又亮,虽说也有些疲倦之意,可精气却是依旧自足,她只瞧了黑衣戴斗笠的女子一眼,便就不再瞧了,因为,只此一眼,她就看出这个黑衣戴斗笠的女子武功而言并比不过她。
    这黑衣戴斗笠的女子倒也没有生事,只道:“两位想是累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在这里休息,想来也是没有别的地方了,可这店里又生出了些许事,就由我来做个东道好了!”那包头巾的女子没说话,却是那蒙面的女子道:“那就有劳了!”但看她说话神情,一句有劳,何其之轻,一点诚意也没有。只是那黑衣戴斗笠的女子也不见怪,她明明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却也不生这气,只是径自入了店内,不消一会,步行出来,手上真地端出了盘食菜,虽不是很精贵的东西,不过是窝头,兽肉,酸酒,和些清水。
    只是这两个女子也是真的饿了,见到食物来了,哪里还客气,张开口来,就自吃了。
    黑衣戴斗笠的女子看着心里发笑,暗道:“若是你们知道了我是谁,还敢不敢吃我拿出来的东西!”想想也是觉得好笑,就自顾地打量着这二人,那蒙面女子已经拿下布巾,但见她一脸芳华,真真是清丽脱俗美丽圣洁到了极点,只是这样的一个女子,两鬓发角却是白的。黑衣戴斗笠的女子心中一动,再看另一人,这人头上的布巾牢牢包着头,可百密一疏,只见那一点点露出来的部位,分明就是白的,间中还有几根不易为人所查的露丝,也是白的。黑衣戴斗笠的女子暗道:“就是她了!”忽将手一拨,立时打下了那包头女子的头巾。那头巾一失,只见华发乱飞,这名包头女子赫然是一头的白发,这白发其白似雪,无论怎么看,都无法从中找出一根黑丝来,这人却不是高晋平又是谁?
    却是那孟非清擒下了高晋平,两人一路好走,生怕刘志恨追了上来,想丐帮势力日大,找寻人的本领更是出神入化,不得以,两人只得寻着这山中野径而行,这本就是避一阵风头之举,可不想,在这里,遇上了异人。
    孟非清提剑站了起来,道:“你想做什么?”她可不把这人放在眼里,面前这人武功虽是不错,可孟非清自信,两百招内便可将之击倒!
    黑衣戴斗笠的女子看着孟非清手中的剑,这口剑,华美异常,虽然孟非清怕它太过招摇。而将它用布层层包着,可这剑柄却是仍自露出来了,分明就是一尊美女仙子做出飞天之状,这样精美细雕的剑柄,只此一看,就非是凡品,那黑衣戴斗笠的女子心中一动,笑道:“这是罗浮嫡仙剑(有人对嫡仙的名字有异议,在此说明,嫡仙,就是嫡仙,是说嫡系亲传的仙子之剑。),你是罗浮的掌门么?”
    孟非清大惊,罗浮派是避世之派,门中之事少为外人所知,立时叫道:“你怎么知道?”只是话一出口她却就又猜到了,道:“是林雪仙?”想来,能在外间四处走动的,只有一个林雪仙了,这事定然是她说出去的!
    那黑衣戴斗笠的女子摇摇头道:“是谁都是次要的,重要的却是”她转向这高晋平道:“此女与我有缘,我有意渡在我的门下,还望罗浮掌门成全!是了,你是叫孟非清么?”
    孟非清气得娇躯发抖,她已然认定了是林雪仙,不是林雪仙,这黑衣戴斗笠的女子又如何能连她的名姓也都自尽知了?却听这黑衣戴斗笠的女子索要高晋平,不由笑道:“您的好意我可是心领了,可是我这位妹子说来也是可怜,她虽是颇有慧根,可惜,她的气海穴已经让人点破啦,便是一生也是无法练武了,你想收她为徒,岂不是抱着病猪找华陀,再大的能耐也使不出么?”
    黑衣戴斗笠的女子摇摇头道:“能不能那就是我的事了,你道我没看出她武功尽废么?”说着皱皱眉道:“不过说来出手的人可也太狠了,这气海穴一经点破,人可不就是废了么?怎么能下这等的狠手?”孟非清道:“正是如此,这天下间废人武功者大约有三,一是勾穿琵琶骨,二是用之散功茶,三是点破气海穴!此三法门,被勾穿琵琶骨的人修为打通了任督二脉,步入先天之后,就可恢复大部的功力,不算废人。用了散功茶的人,好好调养,或有解药补品,恢复起来,也非是难事。只有这点破了气海穴,便是大罗金仙来怕也是无用!我可明白告诉你,出手废她武功的人,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你想救她,那可也是休想!”
    黑衣戴斗笠的女子笑道:“既然她已经是这般的废人了,你还带着她做什么?”
    孟非清笑道:“便是没事,我也可以打她两拳出出气,怎么,你莫不是为了这个废人想与我架梁子么?”说着话,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之边了。
    黑衣戴斗笠的女子道:“你可是看我武功不及你么?”转向高晋平道:“你可愿意跟我走?”
    高晋平淡淡道:“我是个废人,早就不想再活着了,可自己又有些不甘心,这才活着,便就是为了受苦,我随着她,由她打我,我也可舒服一些,前辈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孟非清哈哈大笑道:“你听见了没有,她就是这般的贱,你还想要收她?”
    黑衣戴斗笠的女子道:“原来你是因为自己成了废人而自暴自弃那也是在情理之中,可是,你却是不知,这世上武功虽好,可也不过是让一个人发挥出自己自身潜能的一种手段罢了,体弱的人练功,自是能自强,可有的人生下来就是体强,他便是不练,也可以打败一些练过功夫的,这便是他生下来的先天好的原因,这个道理你可明白么?”
    高晋平道:“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明白,只是我生下来就是平平,现下更是成了废人!”
    黑衣戴斗笠的女子道:“所以我要说你痴,你若是真的无用,我要你做什么?”
    高晋平道:“你你你能救我?”她又惊又奇,天下间还没听说过废去了气海穴的人还能修复的!就见这黑衣戴斗笠的女子摇摇头道:“这本就是大罗金仙也做不到的事,我又如何能做得到?不过你也别急,我之前说了,天下间的武功也不过是让人体的潜能更多更容易发挥出来的一种手法罢了!我虽不能让你的气海穴恢复,可我却能用其它方法绕过气海穴,直接刺激你的身体,让你得到你想都想不到的力量到了那时,你仍是一点内功也没有,可你的肉身将是你想都想不到的强!若是说天下无敌,也一点也不为过!”
    高晋平怔了怔,惊道:“你你你说真的!”
    黑衣戴斗笠的女子道:“我可不会骗你,只是我必须说明,这种方法极度痛苦,足以让人生死两难,一个不好,便是你疯死当场也是正常,你可想一试?”高晋平叫道:“试!我已经成了废人!现下有机会,为什么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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