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小筑已彻底被甩在身后,绯红的小脸也逐渐平静下来,恢复成往日的莹白。
    宫殿的大门前蜷缩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江晚宁上前几步才彻底看清。
    男人坐在地上,背后靠着门边,一条腿放松伸直,另一条腿屈起。
    歪着脑袋,双颊微红,一头黑色碎发微微盖住紧闭的眼睛,殷红的薄唇泛着光泽。
    浅淡的酒气顺着风飘散在空气中,无声解释。
    雄虫喝醉了。
    “罗德里克,罗德里克,”江晚宁叫了几声也不见应答。
    “还有意识吗?”
    小姑娘蹲下身,越靠近,酒气也就愈发重了。
    不过并不熏人,也算不得难闻。
    试探着准备摸摸男人的额头,却被一只大手拦下,放在了通红的脸颊处。
    另一只手上仿佛长了眼睛,准确无误的揽住女孩的腰,往怀里扣。
    纤细的人儿没有任何防备,跌坐在宽阔充满热意的怀抱。
    “凉,好舒服。”
    微凉柔软的小手蹭过发热的脸颊,带来不可多得的凉意,雄虫呢喃低语。
    他的声音很低,嗓音比往日要哑上几分,带着些酒酿的醇香,让人听了脑袋发晕,也似醉了般。
    “罗德里克,你醉了。”
    少女清冷冷的声音就着月色,依旧没唤醒雄虫。
    脚踝处缠上一抹温凉,江晚宁扭身望去,黑色的环节状尾巴亲昵的贴在她的小腿上。
    连接处是发黑的红,透着金属的幽冷光泽,罗德里克的尾巴像是一根漂亮的竹节链。
    因为微微用力,白嫩的软肉从黑环之间溢了出来。
    尾刺被小心翼翼的收起来,像个拔了牙的猛兽,看着吓人,实际没有任何危险。
    少女眼底划过一抹好笑,又是攥自己的手,又是强硬的把人锁在怀里,连尾巴都露了出来,都醉成这样,还不忘把尾刺收起来。
    若是她真被扎伤,毒刺蝎的毒液是剧毒,免不了吃大苦头。
    强硬又克制,亲昵的不像话。
    但,真在门外待一晚上,她不敢保证明天两人会不会一起感冒。
    江晚宁伸手捏了捏男人的脸颊,使了些力气。
    那双眼睛终于睁开,浸着露水的红眸,泛起了一层朦胧的薄雾,湿润地望着她。
    雄虫身上的疏离与冷淡尽数散去,眨巴着漂亮的眼睛亲了亲女孩圆润的鼻头。
    “王。”
    “我们先进屋子里好吗,外面冷。”
    *
    罗德里克听话的将小姑娘抱进宫殿,不是江晚宁不想自己走,奈何对方一点没松手的意思。
    跟个醉鬼没有道理可讲。
    尽管醉的不成样子,连身体都摇摇晃晃,几次差点摔倒,但愣是没把她放下,当肉垫也不嫌疼,只是傻愣愣的笑。
    走到床边,雄虫一屁股坐在毛绒绒的地毯上。
    跟抱玩具似的,蹭着小姑娘的脸蛋。
    看来还是不清醒,江晚宁无奈的伸手去够雄虫的尾巴。
    黑红相间的冷物因为缠太久,都染上几分她腿上的温度。
    尾巴算是大多数虫族的脆弱之处,肯定疼的很明显,掐尾巴就不信他还不清醒。
    “给。”
    还没够到,男人看着女孩的动作像是明白什么,懂事的把尾巴放在那纤细柔软的手心。
    乖巧的不得了。
    但怎么就非锢着她不让起来呢?
    稍微有一点动静都不行,反而比之前搂的更紧。
    少女没有丝毫犹豫,握住尾巴狠狠一掐。
    眼前的视线猛的一花,天旋地转间,江晚宁被圈在地上。
    柔软的地毯做缓冲,没感到丝毫疼痛,加之雄虫好好护着,她依旧在人家怀里。
    想到这女孩无声的叹了口气。
    精神力只能稳定精神损伤,解不了酒。
    她的攻击型精神力掌握并不熟练,失手把罗德里克弄死的可能性极大。
    怎么办……
    脑袋被一只大手托住,腰也被方才掐的尾巴紧紧缠住。
    雄虫的瞳孔竖成一条直线,丝丝缕缕的暗色翻滚上来,摄人心魄。
    盯着女孩走神的眸子。
    男人轻而易举的将人抱起,依旧倚靠着床腿,不过女孩成了跨坐在紧实腰腹上的姿势。
    几次大幅度动作,少女像个考拉似的抱住唯一的“大树”。
    下又下不去,江晚宁不得不搂住对方的脖颈,以寻求稳定。
    罗德里克将身子探过来,近在咫尺的距离,江晚宁能感觉到灼热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息间,带着酥痒的触感。
    唇瓣落下一枚带着酒气的柔软,像是被这从未体验过的触感震惊到,雄虫愣了一秒,又继续轻啄。
    女孩也被惊讶到,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词。
    闷骚。
    玫瑰色的唇染上晶莹,江晚宁伸出的手被雄虫轻松攥住,挣脱不开。
    无奈,女孩盯着眼前的薄唇,生出几分恼怒,张嘴咬住男人的唇瓣,但也恰是因为启唇,给了雄虫机会。
    湿热的大舌滑入微张的檀口,像是灵活的蛇般缠绕上女孩四处躲闪的红舌,贪婪的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
    鲜血不仅没能让罗德里克清醒,反而愈发疯狂。
    托着脑袋的手收紧,变成死死扣住,像是野兽捕猎时咬住猎物的后脖颈般,不容半点挣扎与逃脱。
    箍着腰肢的尾巴将人往雄虫怀里送,两具身体紧紧贴合。
    火热的吻由浅入深,江晚宁仰头承受着这个热吻,罗德里克吻的很霸道、很凶,骨子里的掌控欲显现无疑。
    夹杂着腥甜的血顺着津液交换,勾引着少女本就不坚强的意志。
    酒气参杂着虫子的血,成了虫族女王最不能抗拒的酒酿。
    江晚宁脑子晕乎乎的像是浆糊,手也失了力气,雄虫松开对纤细手腕的禁锢,反手与娇小的手掌十指相扣。
    *
    良久,罗德里克抵着小姑娘的额头,黑红的瞳孔欲念聚集又退散。
    显然比起刚刚,清醒不少。
    江晚宁根本顾不得雄虫什么表情,拼命吸着新鲜空气。
    若不是男人放的及时,她非被憋死不可。
    女孩无力的趴在男人的肩膀上,大口大口呼吸着,仿佛了水的鱼儿。
    唇红的不像话,卷翘的睫毛因为泪水粘连在一起,泪眼朦胧。
    虽然神情依旧清冷,但终究是染上了红尘,月亮落在枝间。
    平添几分妖娆。
    “王,对不起,别讨厌我。”
    罗德里克的手在墨色的长发间穿梭,小姑娘凌乱的头发又恢复整齐。
    冰雪消融后的面容温柔体贴,但雄虫却自嘲一笑,“呵,我是个胆小鬼,也只敢在梦里请求您的原谅。”
    “还鬼迷心窍,冒犯了您。”
    “虽然是梦,也应该受到惩罚。”
    在恢复意识前,他凭着本能抓住让他悸动的气息,做了混账事——
    等等,气息……
    罗德里克猛地抬起头,手指按在自己破损的嘴角处。
    “嘶——”
    雄虫的手劲不可谓不大,直接让嘴角血液凝固的伤口,又破了个口子。
    这不是梦!
    雄虫立刻恭敬的将少女安置在一旁的座椅上,自己则跪在地上。
    犹如过山车般起伏的心情,让罗德里克的面容愈发冰冷,几乎要在表面结上一层霜。
    终于缓过来的江晚宁,懒懒掀开眼眸,“你彻底清醒了?”
    一天经历了太多事,加上刚才的酒气,她是真的困了。
    少女勉强不让自己做出在别人面前打哈欠的不礼貌行为。
    “请王惩罚。”
    雄虫的声音一板一眼,没有丝毫起伏,公事公办的态度。
    被碎发遮住的眸子灰败黯淡,破损的唇紧抿,还时不时渗出些殷红的血丝。
    原本还想着挽回他在王心中的形象,为那天的事道歉,如今是彻底没有回圜的余地了。
    *
    “你为什么喝酒?”
    因为看同族一个两个都可以无所顾忌的往玫瑰小筑跑,亲口与王诉说喜悦,也一定会得到女孩毫不吝啬的称赞。
    而他连远远望着的机会都没有。
    说了这些怕只会惹得少女心烦,毕竟这都是他自己的过错,理应承担。
    雄虫罕见的沉默了,没做解释。
    江晚宁也不恼怒于罗德里克不配合的态度。
    自顾自的接着说,“尤安、铂斯还有加雷斯他们向我要了一个当侍虫的机会,”
    果然话音刚落,男人猛地抬起头,又迅速低下。
    莹白的小腿在过高的椅子上小幅度的晃来晃去。
    小姑娘跳下椅子,走到跪着的雄虫面前,原本平整的黑金制服被蹂躏的皱皱巴巴。
    雄虫第一颗纽扣不知什么时候被挣开,露出一小片锁骨,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克制禁欲的气质被打破,倒是多了几分放纵与不羁,夹杂着小心翼翼的破碎感。
    让人升起些不太好的破坏欲。
    江晚宁伸出手钳住男人的下巴,逼迫那双红眸看着她的眼睛。
    “我猜,你也想要这个机会。”
    “但你为什么不说,是觉得我还在为你献出心脏的行为而生气,还是因为你方才的不敬。”
    雄虫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眸子震荡,像是在挣扎。
    “唉,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是我平时不够纵容你们,还是你笨呐。”
    少女俯身亲了下雄虫的脸颊,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但足够罗德里克震惊的瞳孔放大,眼睫眨了又眨。
    他又开始怀疑起来,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吧。
    江晚宁看着雄虫这副表情,哪能看不出对方在想什么,又顺手补上两个脑瓜崩。
    “也就你这个傻子会觉得这是梦,我之前是气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方才你意识不清醒,而且及时停下来,不然真会被我直接丢出去,我也就不深究了,至于惩罚,就罚你出去巡航一个月。”
    瓷白的手捧着棱角分明的脸,少女神情没有半点儿开玩笑的迹象。
    “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罗德里克。你和尤安、铂斯、加雷斯、萨琳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地位。
    他们向我要,我便给。你向我要,我也会给。”
    一字一句说的认真,像是砸在他快要封闭的心上。
    罗德里克闭上眼睛,重新睁开时已是另一番光彩。
    雄虫不再逃避视线,而是彻底剖开心中的不安与纠结。
    将他的小心思通通摆在明面上,只为那一句“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
    “王,我喝酒是因为我嫉妒他们可以在擂台赛过后向您分享喜悦,而我不敢。”
    “不敢则是因为,我以为自从那件事后,我做了您不喜欢的事,您便厌弃了我。”
    罗德里克缓缓诉说着这些天一直折磨着自己的困扰,声音从颤抖到平和。
    说完,跳脱出当初那个纠结的心境,再看这些事,他都觉得自己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他如今最好的映照。
    雄虫依旧是跪着的姿态,但无形的枷锁早已打开,脊背挺拔笔直,不再颓废丧气,又回到那个运筹帷幄、镇定自若的总指挥官状态。
    他垂眸盯着小姑娘的鞋尖,扫过染了些绯色的脚踝时,那是他尾巴留下的痕迹。
    颜色浅淡的几乎快要看不清,但这并不妨碍王的身上曾经有了他的印记的事实,男人眼底笑意分明,似拢了清冷的月色,光华流转。
    “是我妄自菲薄,还要劳烦王特意开导。”
    男人这次彻底意识到自己是误会了王的真实想法,且认错态度良好,极其诚恳。
    小姑娘满意的点了点头,事情解决完,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她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既然都说开了,那你回去吧。”
    雄虫依旧跪着,并未起身,不过抬眸的模样像极了缅因猫,狭长的眸子愣是被瞪成圆滚滚的猫眼,“那王说的机会还作数吗?”
    少女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眼底浮起了然之色,还带着些几不可察的戏谑,“作数,怎么会不作数,前提是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这四个字被再次强调,江晚宁实在是怕了虫子们的脑回路,不得不反复提醒。
    “我自认为比较会端水,也就是公平。别忘了领你的惩罚。”
    看罗德里克解了心结,江晚宁难得开起玩笑来。
    她刚才可是被当成毛绒玩具一样又亲又抱,占尽便宜。
    关键主人公还曲解她的意思,陷入自我内耗。
    这点小小的惩罚,雄虫总是要受着的。
    罗德里克不再多问什么,乖巧退下。
    但雄虫深夜从王的宫殿离开的消息不胫而走,也不知晓是谁传的,在虫网上又引起一番热议。
    尤其雄虫破损的唇角格外引人注目,想入非非。
    不少虫子义愤填膺的骂罗德里克不要脸,尽使手段勾引王。
    但哪个又不在心底羡慕,明里暗里打探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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