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魔圣坛。
    天罗殿。
    森然的水滴声,让人毛发直竖。鬼火一样的光芒,像是将一只只镶嵌在石墙上的鬼怪从幽冥之中唤醒过来一样。
    高高的台阶上,一抹倩影疾闪而至,坐立在最顶端的宝光大椅上。红衣媚媚,轻轻摇曳,极具诱惑之意。
    在这如塔一般高的台阶下,已经出现了三道人影,还伴随着低低的蛇嘶声,那是蛇饥饿的时候的叫声。
    “媚尊!”两把声音异口同声地道。
    火光蓦地更亮了起来,仿佛升起的阳光一样,逐渐地耀亮了整个天罗殿。但这些光芒之中却带点阴森之息。
    甘信、君莫笑、文子成站在台阶之下,仰视着台阶上的掌坛人,甘信一脸的不屑之意,哼声抚着那条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巨蟒,似是在安慰着它等一会就给它喂食。
    至于君莫笑和文子成二人则是神色恭敬至极,等候着媚尊发言。
    “经过昨晚长安一役,想必大家都清楚,我们驻扎在长安的势力已经被连根拔起,李林甫还要插一手来,接收了我们秘密发展起来的势力,而青蓝二使更是负伤归来,”说到青蓝二使的问题,蓝玉儿眼带深色地望了甘信一眼,甘信和他那条缠身蟒蛇一样,冷冷地看着上方。
    不待蓝玉儿继续说下去,甘信就打断她道:“如果媚尊想要追究责任的话,恐怕缘由最终还是出在你的身上。青蓝二使虽然是我的手下归我所管辖,但一直以来他们的发展都相安无事。若非当日你对陈如风留手没有取他性命,他昨夜就不会有机会来坏我们的好事了。”甘信暗笑了一声,语气之中充满了埋怨,这样就将责任一下都推给蓝玉儿了。
    蓝玉儿娇艳欲滴地笑道:“蛇尊,我并无责怪你之意。就算没有陈如风,李林甫依然会觊觎青蓝二使他们二人发展起来的势力,要怪就只能怪他们太不懂得低调了,过于招摇而引来李林甫这只贪婪的老虎。而且,我觉得天风帮要比我们在各处发展的势力要有用得多,加之陈如风又身怀魔功,这就是我不杀他的理由。”
    甘信冷哼道:“难道你真的以为,这个陈如风真的可以为我们所用?现在的天风帮可是跟我们平起平坐的帮派,你真的如此有自信,能够利用天风帮来助我们复兴?如今事情败露,一旦陈如风将昨夜所见说出来,必然会引起千剑门等其它门派的警觉的,到时候他们就会兴师问罪,我们赤魔圣坛怕是也站不稳阵脚,更别说什么复兴魔家了。”
    蓝玉儿的声音也转为平冷,“这个你可以放心,我敢保证陈如风必定不会将昨晚的事说出来。至于个中的因由,我自由全盘计策,蛇尊不必多忧。”
    “那么,瑞云那边我该怎么跟他说?地影会的刺杀失败,连媚尊出手都无法收拾那小子,两次让陈如风幸存下来已经让他气恼不已了,他快要自己忍不住去找陈如风算账,我拦也拦不住。”甘信缓缓道。
    “决不能让他伤了陈如风!”蓝玉儿坚决地道,“陈如风这一枚棋子,我绝不会舍弃的,尤其是随着天风帮的日益坐大,这一只棋子的重要性变得越来越大。你替我好好劝一番瑞云,大不了用更多的利益去说服他,让他放弃找陈如风报仇。”
    甘信带着讥讽地说道:“媚尊可就真是将这一份好差事交给我了。”
    不满地哼了一声,甘信搭着蛇头,转身从一扇门中离去了。
    “红白二使。”
    “在!”文子成君莫笑齐声应道。
    “你们也替我盯紧一点瑞云,毕竟现在他知晓我们许多秘密了,千万不能让他轻举妄动。”蓝玉儿叮嘱道,二人连忙齐声道是。
    高台上,蓝玉儿一手搭着宝光大椅的把手,整个身体都躺在了椅上,幽邃的目光望向那嶙峋的石头,嘴角一弯,露出了充满信心的笑容来。
    长安,晨曦初露。
    整晚未眠的陈如风,此刻却倦意全无,一晚过去,他也仅仅是打坐了一个时辰而已。
    冷飕飕的寒意卷啸着拂过身子,陈如风坐在仙来客栈的屋顶上,遍眼扫去,一片一片的屋顶,仿佛还在沉浸在昏昏的睡意之中未醒。
    最远处,便是皇城的所在。
    当日,他也曾经踏足过那一个万民景仰的地方,也曾经经过万人之上的皇帝。
    如梦般的过往,如梦般的人,令他觉得今日自己脚下的一切,都很不踏实。
    即使作为一帮之主,他似乎并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感觉。现在的他,正一步一步地朝梦想靠近迈进,他还应该有什么怨悔呢?
    如果现在告诉他,他一直想要抓攀的巅峰,自己一路走来,却发现这一条通往巅峰的路并不适合自己,他还能回头吗?
    “嘻嘻……”凌小玉一蹬脚,腾身到了陈如风旁边,坐在了冰冷的瓦片上,似乎一点也不介意。
    “怎么啦?看你一脸眉头紧锁的样子,是在为昨晚的事烦忧吗?”凌小玉似乎刻意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来,但可惜并不十分成功。
    陈如风长叹一口气,遥望长安,“昨晚的事,你千万不要对其他人说是什么人将顾氏兄弟他们救走。”
    凌小玉点点头,“这个我自然懂,你是怕赤魔圣坛来寻仇对吧?嘿嘿……”
    陈如风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答是与否。
    “算啦,事情都过去了,多想也无谓。”凌小玉拍了拍陈如风的肩膀,二人一同经历过生死劫,凌小玉也不怕陈如风的帮主架子了。
    “小玉,其实,你有没有犹豫过自己走过的路?”陈如风忽然问道。
    这问题令凌小玉怔了一下,“帮主难道对自己走过的路有所疑惑?”
    陈如风凝紧了眼神,“这一次谢老板娘被掳走,归根究底,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不答应江晟天,他就不会教唆顾昊顾泉去干这些下流之事,逼我出手。要不是因为我,江晟天他就不会变成今日这般……”
    说着说着,陈如风的头竟是低了下来,深深地埋在了自己的黑影之中。
    凌小玉也将目光移到了茫茫的屋海之中,像一个慨叹世道的诗人,吟声道:“这世上呢,很多事情是由不了我们做主的。其实我们每一个人的路,都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掌握着、指引着,这就是所谓的‘命’。”
    陈如风有点诧然地打量着他,不晓得他为何竟会说出这样一番深奥的话语来。
    凌小玉见到陈如风这样诧异的眼神,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这些都是我师父跟我说的。他是一个相信命的人,所以直到他身故的那一刻,他都无所怨言。”
    “令师尊已经身故了?”陈如风以前从未打听过凌小玉的身世,今日听他这样一说,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凌小玉望向了发白的天空,沉浸起了过去,但从他的脸容上却看不到一点伤感,依然如旧地嬉笑,只是那笑容淡了些许,“是啊,我本来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我的祖母将我托给了我师父抚养,直到我十八那一年,师父因重病而去世了。他临终前叫我千万不要伤感,他说,冥冥之中,生死都自由定数。以后所遇到的一切,都是既来之,则安之,不要过分去执着其因由。直到现在为止,我都是一直贯彻着师父临终前对我的嘱托的。”
    陈如风一脸深思,“这样看来,令师尊应该是一个很难得的人物了,不论是对武功还是人生的意境,都步入了一流的境地。”
    听完凌小玉说完,陈如风终于有点明白到,为什么凌小玉会有如今这样乐天无忧、终日嘻嘻哈哈的性格了。
    陈如风有点羡慕地看了凌小玉一眼,可惜他学不成他这样无牵无挂,无忧无虑。
    天空的寒意是越来越浓重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相互地挤压着,逼出了一阵阵的冷冻来。
    不消一会,白色的雪点已经从天而降,更加令长安城陷入了一片霜寒之中。
    仙来客栈的门前,谢兰汀与谢文成奉送着陈如风三人出了门口,胡九未更是满眼的依依不舍,目光不断地流连过谢兰汀身上。
    “谢老板娘,就此拜别了。”陈如风裹上了白色的棉袄,朝谢兰汀拱手道。
    谢兰汀微微颔首,眼睛不自觉地与胡九未对视了一下,像是触电一样缩了回来,脸上泛起一片绯红。
    “我一定会回来的。”胡九未不知道是对谁说,但众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暗中偷笑并没有道破,谢兰汀面上则变得更红了。
    惜别之后,陈如风三人来到了长安城城门,周围的屋顶上都已经扑上了白茫茫的厚雪了。犹如白棉一样的雪,轻轻地坠落到三人的衣服上,带着冷冷的雪风,让街上来往的行人都不得不蜷缩起来行走。
    “你们先回去天风帮吧,我还有事情要办。”陈如风对着胡九未和凌小玉说道,眼睛望向了相府所在的方向。
    二人点了点头,背起了包袱,走出了城门。
    不知是因为天空的寒意还是心中的过度紧张,陈如风倒抽了一口冷气,迈起脚步来,往相府走去。
    有些事情,终究是要解决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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