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目转黑,意味着陈如风的魔性又大大加深。
    黑色的浪潮,在顷刻间疯狂地爆发。
    全场皆骇,所有人都要后退三步,唯独叶之杭不为所动,双脚如生根,双掌荧光闪动不断,以真气加固被陈如风身上默然散发出来的气势撼得狂颤的叶绳。
    但陈如风双目黑芒似两柄绝世凶刃,直冲贯出,伴随着身上的气势,将阵阵魔涛释放,以排山倒海之威往四周冲荡击去。
    “啊!!”陈如风仰天狂啸,黑色的魔涛更添威厉,束缚着他手脚的叶绳已如风中飘摇不定的柳条般,在魔涛的震荡下显得有气无力,发出“咯咯”的断裂音。
    轰!
    魔涛如撞裂大地,直教地动山摇,以陈如风为中心,方圆十尺以内都产生出劲势暴不可遏的炸裂,叶绳更无存理,在狂涌的气劲之中化为尘灰。
    府客们筑在李林甫身前,提起真气抵御魔涛的余劲,生怕李林甫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叶之杭脚步往后滑行一段距离,心头第一次生出惧意。
    陈如风双目已被暗黑填满,比幽中厉鬼还要可怕上十倍。
    怒风剑上的腾腾黑气,散得更为汹涌。
    唯一不变的,便是他依然将霹心晴背得稳一稳,纵使面对多少危机,多少林立强敌,他都不会容许有人影响到他背上的那个人分毫。
    怒风剑轻轻挪动起来,叶之杭只觉自己的心也随着怒风剑悬了起来。
    他还是生平头一次面对如此可怕的对手。
    深深魔化的陈如风,已非常人能对付。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人……”叶之杭强压下心中的寒意,咬紧牙关,抵起还泛着绿芒的双掌。
    一缕缕黑气拂过陈如风的脸,犹如刻过脸上的疤痕。
    映出来的,便是诡谲惊心的狞笑。
    李林甫看到了陈如风这种面容,吓得往府客的保护圈之中又缩了一缩。
    众府客都已看得喉咙干涸,不敢有多余动静,生怕惊起这只从深幽绝地而来的魔鬼,只在眨眼间自己便性命不保。
    唯有叶之杭敢当其锋芒,但亦不敢贸然抢先出手。
    “呵呵呵……”陈如风干笑了几声,将天空的星月也惊得失色。
    怒风剑已然举起,魔焰真气往天吐着火舌。
    一刹那,仿佛天地间的所有力量都聚集在怒风剑上,所有人都要承受一股无形的压力,无法喘过气来。
    幽幽风生,无人可挡,无人可避。
    叶之杭知道自己已被陈如风的魔气牢牢地锁定,任凭他身法超绝,也无法躲开陈如风的进攻。
    就似被绑在刑架上受刑的犯人一般。
    剑落。
    掀动万钧巨力,斩起无数幽黑。
    通黑剑气如神龙摆尾,以摧枯拉朽之势劈向叶之杭。
    叶之杭,渺小得如同惊涛骇浪之中的一棵孤树,根本无法抗衡。
    他双掌往前连打虚印,数十片绿色叶影在他身前叠出,却在怒风剑蕴藏无限魔劲的剑气之下无一幸免,接连被消去,也不能卸掉多少狂挥而来的力劲。
    就像以血肉之躯挡了一个百尺巨人一拳。
    一声苦苦的痛哼,让所有府客都惊呆当场。
    相府第一高手叶之杭,被陈如风一剑惊天的魔家剑气,撞得横飞三丈高,一口鲜血在半空喷溅而出,再狠狠地摔落在地上。
    他勉力撑起半边身,早已鲜血满嘴。
    “哈哈哈哈!”陈如风狂笑不止,所有府客都面如死灰。连叶之杭都挡不了一剑的对手,他们又有何能力可以阻下他?
    既然如此,今晚也就注定丞相命薄了。
    他们纷纷像受惊的虫蚁一样散开,只剩下李林甫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早就吓得满脸苍白的他,失去了屏障,更加是死人一般的脸色。
    他直面对着陈如风,已然说不出任何话来。他的脑海之中混乱不已,深深的惧意令他无法正常思考。
    陈如风背着霹心晴,笑着,一步一步朝李林甫走来。
    没有人敢阻挠。
    李林甫双脚软如泥,好像只剩下骨头一般。
    “你……你可知……杀害朝廷命官……可是……”李林甫哆里哆嗦地说道,望出言阻吓,能侥幸从怒风剑下逃过一劫。
    但陈如风的脚步丝毫没有停滞,踩着一片黑暗缓缓靠近,并不心急。
    死亡的恐惧将李林甫深深地笼罩着,他已顾不上身份,怯怯颤颤地跪下双膝,两只眼睛再也无往日的奸诈之色,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般。
    站到了李林甫面前,陈如风的阴影宛如水漫般将李林甫覆盖了起来。
    剑尖提起。
    “不要!”
    一个人影扑了出来,挡在李林甫瑟瑟缩缩的身前。相较之下,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显得比其他人都要义无反顾。
    黑色的精芒,落到了这个人俏丽而苍白的脸上。
    李音如抿着嘴唇,眼中满是决意。
    “你要杀我爹,就先杀了我吧!”李音如大声对他喊道,其他早已心胆俱裂的府客也不敢做的事,居然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就敢做。
    李林甫呜咽着抬起头来,满目热泪,没想到最后会是自己的女儿有胆站出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陈如风眼里依然冰冷,但眼中的黑芒却如乌云变薄般,渐渐转淡。
    李音如挡着剑尖,并无惧意。
    一旁倒地难起的叶之杭似乎想去帮忙,几次想爬起来终究是无力地一软,只得从旁注视。
    陈如风背上的霹心晴也难得地睁开眼,透过陈如风的肩膀看着此时的境况。
    李音如昂起头来,见陈如风一言不发,胸口涌上一股傲勇,道:“你杀得了我夫君,也不差在将我也杀了!”
    李林甫惊得目瞪口呆,望着自己女儿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点陌生起来。
    这个凛然不畏死的,真的是自己的女儿?
    陈如风双瞳一张,不知为何竟恢复了几分理智,听到李音如如是说,不禁勃然道:“你让我杀了他,便是为江晟天报仇!”
    “你在胡说什么?”李音如张开双臂护着李林甫,惊疑问道。
    陈如风冷笑一声,冷飕飕的目光瞪向李林甫,令他背脊一阵凉意,“说,你对江晟天做过些什么来!”
    一股沛然气势席卷而去,拂过李林甫还有点犹豫不定的脸庞,立刻就顺从地连连点头道:“我说!我说!是我逼他服下‘十二断魂丸’,每隔十二个时辰都必须服下我给的解药,否则必毙无疑,我借此来要挟他为我对付天风帮……”
    李音如猛地转过头来瞪着他,声线颤抖道:“你是说……他是因为‘十二断魂丸’才……”
    李林甫愧得不敢看她,扭过头去,闭上眼睛。
    “不会的……不会的……”李音如瞪着李林甫,摇着头自言自语道。
    她实在很难相信,竟然会是自己的父亲害死了自己的夫君。
    “你骗我……”李音如喃喃道,目光依然不离李林甫,希望他能够矢口否认江晟天的死是他造成的。
    但李林甫一直无言。
    “如今你已得知真相,可以让开了,让我顺带也替江晟天保了此仇。”陈如风用怒风剑拨了拨道。
    “是不是……你一直在利用我……去对付他们?”李音如有点心痛地问道。
    李林甫依然不答话,闭目不视。
    李音如抽搐了一下,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定,直面陈如风,双眉凝紧,“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让你杀他!”
    陈如风不禁一惊,眼神阴沉,“这个人,我非杀不可。”
    “不管怎么样,他始终是我的亲爹!我不想经历丧夫之痛后,又经历多一次丧父之痛。”李音如陡然跪在地上,朝陈如风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将额撞到地上。
    陈如风第一次生出难决之意。
    “看在你我曾经的情分上……”李音如不断地磕着头,泪水从眼眶之中崩堤而出。
    陈如风看着她这般,心中那股暴烈的魔性忽然间发作不起来。
    黑芒如潮退,迅速地吸入瞳中。
    握着怒风剑的那只手,慢慢地垂下来。
    他亏欠她的,实在太多了。
    “如风……今天不杀他,我们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的。”霹心晴在他耳边低念道。
    陈如风望着李音如脆弱不堪的眼眸,还有里面荡漾的泪珠,终究还是长叹一口气。
    魔气全敛,重新收聚到陈如风的身体深处。
    周围咄咄逼人的气势,仿佛无数刽子手在虎视眈眈一样的气氛,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啊……”陈如风忽然痛哼了一声,半跪下身子,以剑支撑。
    又是那种撕裂着他五脏六腑的滋味。
    “怎么了?”霹心晴担忧问道,但陈如风一心只顾全力去抵挡这一种痛楚,没有余力去回应她。
    “没……没事……啊……”一口黑血从他嘴巴中吐出。
    要知道刚刚陈如风释出如此强大的魔气,事后自然也要承受上与之相等量的魔毒煎熬。
    其他府客见状都不敢靠上前,他们生怕这是陈如风故意装出弱状,趁他们不为意再施以绝杀一击。但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刚刚陈如风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功力足以轻而易举地全歼他们,根本不需要使这种手段。
    唯一的解释,便是陈如风真的是受了什么难以言述的伤,直至这一刻才发作。
    有几个大起胆子来的府客亦步亦趋地向他靠近,警觉提到至高,似是要去触碰一只负重伤的恶狮。
    眼看那几个不怀好意的府客靠近,陈如风和霹心晴二人根本毫无阻止之力。
    “丞相,看来他是受了隐伤!”那个府客并不敢动手,靠近察看了一下陈如风确认没有威胁后便向李林甫禀报道。
    李林甫见陈如风面色煞白,一反先前的声威夺人之状,脸色大改,再无先前怯怯缩缩的懦弱,重新挂上先前那副作威作福的嘴脸,站起来指挥道:“将他拿下!”
    “别!”这次换李音如拦着李林甫。
    李林甫双目一发狠,“你这个不孝女,他敢杀你爹我,难道还要我放了他不成?”
    李音如早就哭成了一个泪人,只能不断地摇着头,说不出任何话语来。
    那些府客得以一偿自己心中的恶气,个个都幸灾乐祸地笑了,渐渐地朝陈如风围去。
    “爹……冤冤相报何时了……”李音如苦苦恳求道。
    “我堂堂丞相,岂能纵容如此罪大恶极的犯人?来!你们快将他拿下!”李林甫催促那些府客道,嫌他们手脚太慢。
    破空之声划过,黑夜之中如同闪起一道惊雷,在空气里斩出一条裂缝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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