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兴镇。
    咯吱——一辆马车在同福客栈门前停下,驾车的是个黑衣青年,头上有块胎记,名唤刘三,是负责关中这一片的生死台分堂主。刘三跳下马车,门口等候的两个黑衣门人连忙也迎了上来,只见一柄扇子挑起车帘,一个白衣男子步下马车;面如冠玉,飘然若仙,抹额上用金线绣着莲花纹样,额前一缕发编成了辫子垂在胸前,长发未束冠,只是用白绸在发尾轻轻一绾,举止风雅,绝色无双,却无半分女气;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淡淡扫过恭敬行礼的三人,微微颔首,转身接了一下白衣女子。
    那白衣女子未曾束抹额,眸色也是浅淡清澈,和男子长得三分相,温柔宛如春雪初融,腰间佩着枚金铃,走路却无半点声音。扶着三百,无庸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无风平静地抬头与他对视,视线一触即分,却比之之前视若无物好了许多。无风不愿再穿白,君落便给他订了一身黑衣,玉笛别在腰间,倒是别样的英姿飒爽。
    “主子,二楼一层都包下来了,您住天字一号。”刘三一边引路一边道,无庸微微点头:“辛苦了。”
    刘三颇不好意思地一笑:“主子这就是折煞属下了。冬日是骊山最美的时候,主子许久未曾出山,愿意来这儿散散心,也是属下的光荣。马车和人都是备好的,主子想何时走都好。对,和兴镇的客栈都引得来温泉水,无邪小姐若想沐浴,直接和店伙计说让他给您安排就好。”
    三百嫣然一笑:“多谢你如此费心了,想的这么周到。”
    无庸和三百一前一后走进了房间,无风却在门口站下,刘三轻轻碰了碰他手肘,低声问:“黑先生没来?”他和无风曾接触过,知道无风是黑先生手下的人。其实他们这些生死台门人,哪个不是被黑先生施过恩惠的,黑先生称无庸一声主子,他们才跟着称一声,虽然这位主子在笔架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照样把仙门事了解的清清楚楚,但他们真正为之卖命的还是那男女莫测、修为高深的黑衣先生。
    “仙门会是主子出席,先生在山中留守。”无风轻声回答:“这里情况如何?”
    一问到情况,刘三立刻垮下了脸,正巧门内无庸打了个手势,他们二人走进屋子,关上了门。
    “和兴镇情况如何?”无庸的问话和无风一样,刘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好,这镇子里现在近百只小妖,虽说并不作大孽,但隔十天半个月便偷个孩子吃个人,尸体也不知道藏在哪儿,我们私下里找过几次,都没找到。这里离京都近,按理说是虞氏地界,我们也不好太明显的插手,可虞氏这几年对王城脚下极不关心,我暗着和这儿的堂口说过几次,人家却嫌我多管闲事,最后也没看他们有动作。现在过去两个月了,镇子里这么多人相继失踪,镇民也开始传些风言风语,我昨日看他们似乎是出去了,就是不知道结果如何。”
    三百看了一眼兄长:“近百只小妖,应该是锁妖塔的封印松动了放出来的。”
    “太多了,杀不净,若是强行动手,反倒引起镇民恐慌,只能锁起来再扔回去。”无庸点点头:“我记得你上次说这锁妖塔类似法阵,是有机关在的?”
    “听说这锁妖塔是凌氏先祖带领仙门翘楚立下的,一共立了七十二座,骊山就有一座。上次钱塘的锁妖塔松动是夏氏、蜀山和我们一起去的,那蜀山大弟子似乎知道机关,我和夏充只是负责镇守法阵,可能这秘诀一开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凌氏死后其他仙门才渐渐知道,但也仅限仙门中的一小部分人。若我们要重封锁妖塔,肯定要请虞氏的人来。”
    无风笑了笑:“咱们请,他们来不来还是另说呢。”
    白衣男子看了他一眼,又望向刘三,淡声问:“这近百只妖都散布在镇中,还是哪里?”
    “都是有百年修行的,化作人形在镇子里,凡人分辨不出来。对,还有一点,我猜这就是虞氏为何不重视的原因,因为他们的妖气特别微弱,我会发现也是一次偶然夜中无眠,满月之夜,那些妖都往骊山里去,那一晚直刮妖风,我恰好在院中,看到了那遮天蔽日的黑气,略一感觉,应该有百只......”刘三忽然想起了什么,拳头一击掌心,眼睛铮亮:“主子,我知道了!他们就是在躲着虞氏那些人!那一天虞氏在这儿的分堂主回京了!”
    躲着虞氏那些人回山?莫非是......无庸心头冒出一个念头,刚要再询问,忽听一阵喧哗,大堂里传来桌椅碰撞声,几人疑惑地对视一眼,无风带头走了出去,无庸随后,三百则是犹豫了一下才跟出去,四人站在二楼,只见大厅一片狼藉,一个华服贵公子倒在地上抱着腿鬼哭狼嚎,一个青衣女子和一个红衣女子站在柜台前冷眼旁观。
    这二人都非凡色,青衣那个眉若柳叶,目如秋水,腰间配剑青光熠熠,更衬得人气质脱俗,宛如天尊座前的青莲花,不染淤泥,唯独左眼那淡淡疤痕破坏了美感,颇有些遗憾,否则此女绝对担得起‘绝色’二字;而红衣那个高束马尾,一双丹凤眼,两弯远黛眉,喜时如三月春花,忧时似幽兰泣露,眉眼看着比旁人多出几分薄情,如今一手持鞭望着那贵公子,气势凌厉不可逼视。
    那红衣女子似有所感,抬头看了一眼二楼,视线在四人之间游走了一番;青衣女子顺着她视线望去,微微一愣,似有些疑惑,就见二楼那白衣男子淡然一笑:“‘迷谷青莲,泰山赤鸢,天下姝色无余矣。’无庸今日得见,可知传闻不虚。”
    夏菡神色了然,向那人抱拳行礼:“我还道是何等人物有如此天人之姿,原来是生死台无庸公子,幸会。”
    “早听闻无庸公子避世多年,今日得见,方知公子避世是个多明智的决定。”君落笑笑,也向无庸抱了一拳:“公子若是不避世,怕是生死台的门槛都要被想一睹尊容的人踏破。”
    无庸摇了摇扇子,一指那倒在地上的贵公子,道:“君剑主说的可是这等俗人?”
    君落瞥了那人一眼,手中九节鞭铁环碰撞发出叮当声,那人听着瑟瑟发抖,还是夏菡向她摇了摇头,红衣女子方才没有给他补一鞭子,冷冷道:“他也算人?”那贵公子显然被君落一鞭打得不轻,腿上鲜血淋漓,一旁的家丁忌惮着也不敢上前,一时场面有些僵持,夏菡见那人再不医治怕是就要断了腿,心中轻叹一声,对他家丁道:“还不快扶你们公子回去?再不治就要断腿了。”
    家丁如蒙大赦,连忙抬头抬脚把主子抬了起来,期间碰到伤口,那公子哥嚎得猪一样:“啊啊啊啊!你、你们给我等着!我爹乃是堂堂兵部侍郎!有种就别走!啊啊疼疼疼!”
    君落嗤笑一声,看着那些人消失在门口,破无奈地看了一眼夏菡:“以前只是听说,今日算是见识了,你这脾气真是好得离谱。若是旁人在我旁边污言秽语动手动脚,我非得割他舌、断他手才罢休。”
    青衣女子苦笑着摇摇头:“你不动手我也要动手的,只是没必要如此较真,让他长个教训就好了。人活一世,命最珍贵,无人可轻易夺了他人命去,四体亦然。不过说来也是缘分,你我总是仙门会匆匆一面,初次相逢,竟然是这般场面。刚才还是谢谢君剑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夏菡说着笑向君落行了一礼,君落也还了回去,半开玩笑道:“早知身后是青莲仙,我怎么也不会多挥这一鞭。不过......”
    女子话锋一转,看向楼上:“这和兴镇是倒了什么霉,怎么今日都到这儿来了?”
    “我去年一直打理家里事,也没离开迷谷几次,虞氏家主病重,我代夏氏前来问候,便顺道来骊山转转,散散心。”夏菡微笑道:“君剑主呢?可也是来看虞谦前辈的?”
    君落惭愧一笑:“我倒是因此而来,可在剑庄里听他们说骊山冬日最美动人,便想先看一眼美景再去看人。无庸公子呢?你避世已久,恐怕不是来看虞谦老前辈的吧?”
    无庸坦然与她对视,语气有些凝重:“生死台发现些异样,故此无庸前来。二位若是无急事,可否移步房中?”
    夏菡和君落对视一眼,显然对无庸的严肃的态度有些疑问,但这人一看便不是草包,让他凝重以待的应该不是小事,故而二人欣然点头,上了台阶。无庸给无风递了个眼神,后者微微皱眉,却还是听从了‘主子’的意思,没有进门,反而是守在了门外。
    房间里,无庸招待二人坐下,目光在夏菡和君落之间游走了一圈,薄唇轻启:“我们在这和兴镇发现了近百只小妖,应该是骊山锁妖塔松动所致,最重要的是,锁妖塔里的大妖,也快突破封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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