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二人调查,君落和沈长歌的住处被安排在了御花园旁边,离丽妃口中的废井不过几百步的距离。这房间应该是匆匆打扫过的,屋子里还有一股霉味儿,君落又简单收拾了一下,打开窗户想通通风,正巧看到对面的窗子也开着,那白衣少年正坐在窗前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红衣女子恍了一下神,继而轻轻一笑,有些苦涩又似自嘲,在少年注意到之前别开了目光。
    她总是有种错觉,这个人,她好似认识了很久很久,大约是因为都穿白色吧。
    不过她没有心思去缅怀,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要跟那个厉鬼谈谈。
    收拾过屋子,君落本还在思考,就听到一阵敲门声,她抬眼看去,正对上沈长歌的眸子:“君姑娘。”
    “怎么了?”女子有些意外。沈长歌笑笑:“不是捉鬼么,我想着去问问那些宫女,剑主可要一起去?”
    红衣女子闻言一笑:“你这一会儿姑娘一会儿剑主的,叫着也不头疼?”见少年轻咳两声,刚要辩解,君落又道:“你我年纪相同,叫我君落就好。你说的也对,确实该去问问认识死去宫女的人,丽妃娘娘虽然知道一些,但肯定不比她们知道的多。”
    “那我们现在就走?”沈长歌有些激动。
    “好。”
    正值三月初春时节,御花园也覆上一层嫩嫩的草青色,颇为宜人。君落和沈长歌走在御花园中,可能是因为闹鬼的缘故,这偌大的园子反而不见几个人。
    “对了,你的伤都没事了吧?”沈长歌忽然问。君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鞭伤,微微一笑:“我好说也是个地仙,这种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受的时候疼些。”
    虽然已过去半月,可想到当时那浑身是血的人儿,沈长歌还是目光一沉:“那女人也真是恶毒,听说一同被扔到了锁妖塔中,也是便宜了她。”
    红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被众妖分食乃是仙门最重的刑罚,受的苦楚不亚于凌迟。她和钟离明月看似狠心,实则优柔寡断,若是当时真的杀了我,死无对证,便是老爷子也不能拿他们如何。迟则生变,他们还是输了。”
    “说来还是要再谢谢你一次。”君落笑着看向那白衣少年:“谢谢你愿意冒着面壁的危险来潭州救我。”
    沈长歌脸一红,神色慌张:“不、不是,你别听师兄瞎说——”
    “好啦,长空都跟我说了,你不用辩解。”君落打断了他:“不过以后,你还是要多为自己想想,有些人有些事,是否值得你去做。对了,沈前辈一向不喜欢参与这些,怎么今日竟然派你前来?”
    少年听她前面的话,头脑一热本想说‘你值得’,就听君落一下拐了话题,他还没反应过来,话已经从嘴里出去了:“我也不知道掌门怎么想的,明明裕王的请柬都拒绝了,结果韩家派人来请就同意了。听说是掌门年轻时云游四方,当时丽妃娘娘刚出生,给了她一道符结缘,于是韩家才找过来的。”
    “结缘?”君落有些惊讶:“想不到沈前辈也年轻过......”
    “......”沈长歌沉默了一下,语气却特别诚恳:“其实刚知道的时候,我也是不信的。”
    “非常难以置信。”红衣女子断言。
    “简直不像是他会做的事。”白衣少年附和道。
    “什么?彩儿真的和......天哪,她不会就是为了这个丢了命吧!”一声低呼从假山后传出,君落挑了挑眉,走上前去,只见两个宫女正咬着耳朵,并未注意有人走近:“你说她到底是何必,为了这么个男人丢了性命,唉......”
    “为了哪个男人?”
    “还不是何美人宫里的李侍卫!彩儿喜欢他跟疯魔了一般,可那李侍卫看都不看她一眼,最后不知道那丫头哪儿听来的传言,竟然去井边许愿......嗨呀,好好的姑娘,就这么——”
    “她就是前几日死的那个丫头?”
    “可不是——你们是谁!”
    那老嬷嬷才发现眼前的两个人见都见过,立时傻了眼,刚要叫喊,就被君落捂住了嘴:“嬷嬷别慌,我们是陛下请来捉鬼的修士。你小声些,若是引来了人反而耽误时间。”
    “你们是修士?”二人皆是一脸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女,满脸写着不信。君落无奈一笑,指尖噌地一下窜起一股银蓝色火苗:“童叟无欺。”
    那小些的姑娘还想伸手碰一碰那火焰,却又有些害怕,便缩了手在一边:“你们不该去那边的井口吗,怎么到这里来?”
    “我们本想找人问问情况,结果这偌大的御花园连个人影都没有,好不容易才碰到你们两个。你们刚才说彩儿为了和李侍卫相恋去井口许愿了?这之后她便死了?”沈长歌问。
    老嬷嬷和年轻的宫女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彩儿去许愿的第二天,李侍卫便向换了一个人一般,对她嘘寒问暖,当时我们都觉得灵验极了,结果也就过了两天吧,彩儿就被发现死在了房里......”
    听到这里,二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沈长歌看向君落,恰好她也望了过来,眼底皆是一般的疑惑:“一个鬼,怎么能做到......”
    君落摇摇头:“按理说这井底之鬼属于地缚灵,不可能出井,哪怕是有恶诅牵引,可她既然昨日已经站在了丽妃床前,可见并非往常我们所说的厉鬼那般简单。”
    “可她又是如何能做到有求必应的?若是说迷惑人心还好,求子......”少年的声音低了下去,一脸为难:“这又是怎么可能?莫非是巧合?”
    “不可能是巧合,不然丽妃娘娘也不会有恶诅。这确实是个问题......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宫女愣了一下,才发现在问自己,连忙答道:“已经酉时了。”君落微微颔首,将她一瞬的惊慌收入眼底,却并未点破,向沈长歌道:“这样,你我兵分两路,你去守护丽妃娘娘,我在井边等着。”
    “啊?”沈长歌一下没反应过来:“不该你守着丽妃娘娘么?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待在她寝殿里啊......”
    君落扑哧一声笑了:“你想什么呢?若是那厉鬼真来了,你在门外就能逮住她。夜晚属阴,那厉鬼的力量又会翻上一番,你蜀山剑法乃是至阳之剑,与她相克,你守在宫外自然比我要强。”
    “可是你守井边真的没问题么?”沈长歌还是有些担心:“要不你拿着这哨子,若是有变,你只消吹一下我便立刻知道,就能赶过来。”
    红衣女子看着那木削的哨子,轻轻一笑,拿了过来:“好,你也不用太担心我,这剑主一名我好歹担了四年,也是有些真本事的。”她这么开了句玩笑,转身往御花园的废井走去,夕阳照在那一身红衣上,好似黄昏出嫁的新嫁娘。
    沈长歌恍了一下神,那一瞬间的熟悉变成淡淡的怅然,他晃了晃脑袋,向二人问了路往丽妃宫里走去。
    废井。
    这是一口爬满青苔的枯井。井口,一颗三人合抱粗细的柳树随风摇曳,柳枝轻摆,袅娜多姿。这个地方应该很少有人来,也是,谁会到这个阴森的地方来呢?没有明媚鲜妍的花丛,没有嶙峋怪石,也没有美人。这口井和这一角好似已经荒废了许久,和这华丽喧嚣的皇宫格格不入,可是乍一眼,你又完全感觉不到违和,好像一切都存在的那么自然。
    君落缓缓扬起手,啪地对着空气挥下一鞭,轻微的结界破裂声淹没在风中,突如其来的狂风吹拂着她的马尾和鬓角碎发,那女子却只是看着眼前的枯井,没有移开目光。
    眼前的一切似乎变得鲜活了些,原本干燥的土地变得湿润,细细看去,从井的边缘有汩汩鲜血流出。红衣女子就像没有看到一般,抬脚踩了上去:“很独特的迎宾礼。”
    没有回应,周遭寂静的可怕,可这种寂静之中,让人感觉到有暗流涌动。仿佛在蓄力的豹子,等待着一击致死的机会。
    “我一开始以为你只是个地缚灵,原来是我错了。”君落在井沿上坐下,看了看自己挥鞭的左手,虎口处破了一道口子,可是鲜血还没流出来便缓缓愈合了:“把你封印在这里的人,确实不弱嘛。”
    “可是你又为什么,明明已经视结界如无物,还要留着这层纸呢?”
    红衣女子看向井底,正对上一张眼窝空洞的惨白鬼脸,血泪从眼窝缓缓滚落,落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上:“我要你死。”
    君落笑了:“想让我死的人不少,你可能要排到几千年后。”
    唰——长鞭一卷缠住那伸向自己的鬼爪,红衣女子眉头一皱,一跃而起,直接将那女鬼拉了上来——“啊啊啊啊!”黑长的头发好似被什么紧紧勾住,女鬼惨叫着,君落扬了扬眉,却并未放过她:“我真的十分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出井的。”
    那女鬼半仰着头,神情恶毒地看着她,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寒意,君落侧身避过那只鬼手,刚要还手,那女鬼便挣脱了鞭子落回井中:“啧!”女子狠狠一皱眉,眼看着脚下的土地变得正常,咬了咬牙。
    “好,你要耗着,咱们就看看谁耗得过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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