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魏大人,韩大人。”狱卒恭敬地行了个礼,做了个请的手势:“罪犯刘斌已经带出来了,二位大人这边请。”韩尚圭刚想让魏坤先请,不想那老家伙却脸色一沉:“只有犯人在?证人和证物呢?”
    “这......”狱卒看了一眼韩尚圭,后者脸也拉了下来,清了清嗓子:“魏大人,证人乃是——”
    “老朽不管你证人是谁,既然陛下让我与韩大人一同审查此事,证人、证词和证物,这些老朽未曾见过的都要见一见。”魏坤淡淡道,语气里透着不容反驳。韩尚圭不怒反笑:“魏大人说的对,只是这证人乃是军中士兵,如今正在操练,不如明日大人再来?来人,把证词证物给魏大人呈上来。”
    “不必了。那般可以造假的东西,不看也罢。”魏坤瞥了一眼韩尚圭,拂袖而去。眼看着那年老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狱卒忍不住有些阴阳怪气:“不就是倚老卖老么,陛下给他些脸,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大人,您不必同这老家伙生气,如今裕王都称病在府中,他一个老家伙反倒出来跳来跳去,可笑。”
    韩尚圭哈哈一笑:“他魏坤算什么东西?刘斌贪污乃是铁证如山,他再怎么跳,陛下想除掉刘斌,他能逆着圣心得手?不过就是跳梁小丑,看他自命清高,倒也有意思。对了,刘斌怎么样了?”
    “都听您的,照顾着呢。”狱卒连忙应道。
    “你倒是伶俐。”韩尚圭冷笑一声,抬手一拍狱卒的脑袋。那小卒连忙点头:“那是自然,如今朝野上下都知道陛下宠爱丽妃娘娘、宠信韩大人,这宰相一位迟早是您的!那裕王虽说是先皇后的嫡长子,这些年哪比得上四殿下战功赫赫?在我等眼中,这东宫之位,早就没有争议了......”
    “哎。”韩尚圭颇为受用,却还是摇了摇指头:“此话不能乱讲。行了,你继续看守吧,本官要回府了。接着。”那狱卒接住一锭金子,连连行礼:“大人一路走好,小的一定照办!”
    朝元殿。
    齐兴看着前线发回的战报,揉了揉皱起的眉心。齐祯攻打回鹘,恰逢回鹘王薨,结果回鹘王室竟然联合吐蕃、西夏,同心协力,营造一出空城计,如今大军被困在回鹘王都,再过几日便要断粮了。
    早知如此,当日边该听吴裘的......齐祯也是,平日带兵作战从不莽撞,如何这次就中了空城计?还是年轻,心性不够沉稳啊......这么想着,齐兴长叹了一口气,把折子推到一边。
    李公公见皇上一脸倦意,连忙上前:“陛下,您可要去哪位娘娘宫中歇息?”
    “丽妃宫里来过人了?”齐兴微微皱眉。
    “清风殿的容彩姑娘刚刚来过,说是娘娘亲手做了些小糕点让送来,老奴看陛下看得入神,便一直放在小厨房,陛下现在可要尝尝?”
    “罢了。”齐兴摆了摆手:“朕实在是不愿见她,就放着吧。”
    李公公连忙应下,给身后的宫女递了个眼色,宫女立刻会意退下传旨去了。齐兴看着袖边的砚台,神情有些恍惚:“自从阿棠去后,朕再也没能找到一个替朕分忧的女子......丽妃美貌有余,却有些骄横,聪明不足,一时觉得天真活泼,一时又嫌她眼光短浅。”李公公跟他时间久了,自然知道齐兴的心思,宽慰道:“恕老奴多嘴:陛下这些年独宠丽妃娘娘,连带着也宠爱韩大人,这已是天赐殊荣;如今丽妃娘娘的贴身宫女玩弄压胜之术,陛下未曾迁怒娘娘已经是格外开恩,娘娘却还步步紧逼,带着讨好意味,确实有些......再者,老奴瞧见了那容霞做的小人,龙袍黄衫,可不就是——”
    “好了!”齐兴喝了一声,李公公立刻闭嘴:“此事不必再说,朕心中自有定夺。对了,听闻裕儿今日抱恙,可曾有太医去看过?”
    “裕王殿下的脾气您最清楚,何曾因为小病找过太医?不过这已经两日未曾上朝,恐怕......”
    “你还在这儿恐怕什么?快宣太医去裕王府!”
    “是!”
    御花园。
    沈长歌走到井边,果见那红衣女子坐在井沿上,正看着那口枯井。昨日那女子走后,这枯井已经没了半点鬼气,也不知道君落在看什么那么入神,待沈长歌走进了才发现,她只是在看着井底出神。
    那井底隐约可见褐色血痕,想也知道那女子曾受过什么苦。白衣少年在她身旁站定,君落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却有些疲态:“你来了。”沈长歌点点头:“昨日那压胜之术一事,我已经告知了皇上。”
    君落沉默了一下,抬头道:“你同我讲做什么?”
    那白衣少年眼里掠过一丝纠结,忽而一阵风起,他看了看远处的宫殿飞檐,淡声问:“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丽妃玩弄压胜之术,并且......”
    那压胜之术还真的起了作用。
    “长歌,在你的眼里,我应该知道吗?”红衣女子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沈长歌微微皱眉,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就见那女子轻笑一声,低下了头,轻轻抚过井边枯萎的青苔:“是,我从一开始便知道,只是我不确定,囚牛的出现,是否和丽妃玩弄压胜之术有关。”
    “囚牛?”沈长歌愣了一下:“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君落点点头:“她说她是龙王长女,虽然不知真假,但她确实很强。不过很奇怪,她为什么不对你动手?”女子好似喃喃自语,沈长歌却也是一样的迷惑:这个名字格外的熟悉,却不是止于听说过的熟悉,而是和君落一样,好像跨越了很久很久......
    “不论如何,我能感觉得到她还在宫里,她已经为祸世间,理应被收服。这是天道。”
    天道么......那一刻,看着少年坚定正派的神情,君落特别想问,那天道会如何处置她呢?
    天庭。女娲宫。
    仙乐阵阵,幽香缕缕,身着淡紫长裙的女神坐在宝座上,正在小憩。她身侧,因果册散发着熠熠光辉,其中一行行字迹,记得便是世间万物的生生世世。往日的女娲宫总是热闹的,但自从白矖走后,螣蛇一个人也热闹不起来,惯常守着因果册出神,几次玉帝叫他去冥界镇压恶鬼也都推了不去,不知道这因果册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天庭谁人不知螣蛇将军最是宠爱自己的妹妹,如今白矖姑姑下凡,他自然是最牵肠挂肚的,只是不说罢了。
    “娘娘,龙王来了!”童子通报道,女娲轻轻‘嗯’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请进来吧。”
    “是。”
    螣蛇显然也听到了,回过神来,微微皱眉:“他来干什么?”
    女娲无奈地轻笑一声:“你忘了?囚牛被贬五百年,如今期限已到,该回天庭了。”
    “这种事情自有人接引,找到女娲宫来干什么?”螣蛇对龙王的怨念不是一星半点的大,依旧句句冰冷。女娲知他脾气,只是摇了摇头,就见龙王走进了门来,一身绛紫色龙袍,好不精神:“拜见女娲娘娘。螣蛇将军也在啊。”
    女娲笑了笑:“龙王不必多礼,想来是为了囚牛的事前来吧?”
    龙王轻咳一声:“果真万事瞒不过娘娘的法眼,正是此事。小女五百年前与北斗星君相恋,醉酒误杀了青华大帝座下的白象,被判剜去双眼打落人间。如今五百年已到,只是还差一位接引之人......”
    见龙王看了过来,螣蛇冷笑一声:“本座公务繁忙,龙王另请高明。”
    “螣蛇将军不必如此。北斗星君当年替囚牛挨了天雷,又了封印小女,早已神魂消散,而北斗星君与将军私交颇深,将军是最好不过的接引人了。”早猜到螣蛇的反应,龙王也不恼,只是皮笑肉不笑,心中暗暗叫苦。他这龙宫怎么就非和女娲宫里这两尊大神过不去了呢?
    螣蛇看向女娲,女娲娘娘含笑点头,见状,后者颇为不情愿地应了下来:“何时?”
    “人间还差一天,将军此时下凡,正能赶上。”
    “本座知道了。”螣蛇淡淡应了一句,神情依旧淡漠。龙王又说了两句客套话才离开,待他走后,女娲看了看螣蛇,目光有些无奈:“你答应的倒是痛快,以为谁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守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个见她的机会了。”
    螣蛇轻咳一声:“娘娘说笑了,之前那丫头误入混沌,我便见过她一次。”
    “如何?”
    “......”螣蛇沉默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虽知道是尘世浮云,却还是不愿她经受那些,变成那般模样。”
    女娲轻轻叹息一声:“若非当年那人以命相搏,改写了因果册,你见她时,她早就和当年入了心魔的你一个样子了。”
    “世人时常觉得无力,兜兜转转,逃不开那个结局,他们称之为因果宿命......实则不然。真正的宿命是,你以为你改变了,实则你的挣扎都一笔一笔写在了这因果册上,总有人以为自己高的过天,可哪怕是我或是伏羲,我们都要活在天命之下。”
    黑衣男子微微垂眸,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手掌,微微出神:“可是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呢?”
    “当然有。”女娲笑了,有些无奈,又有些苦涩:“你以为的,永远不是最终的。螣蛇,你们以后都会明白的,在我们身死之后。”
    你知道有一个结局,和你真正到达一个结局,天地之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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