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马车中挤着奥维奇一行人,虽然表面看起来只有四个人,但实际上姆姆一直坐在奥维奇身旁。自从奥维奇在漫雪镇召唤出来她后,她便没办法回到石板中了。马车是通往交界市的,四人与爱德华分离后还未等到第二天的清晨,他们就趁着月色找到早起的马车夫,租借一辆马车前往交界市。
    交界市的由来就是它名字的含义,城市位于众多城市的中心,大部分货物都要通过交界市然后转向其他城市,因此生活在殖民领的人们也称呼交界市为殖民领的心脏。城市最早只是一个简单中转站,因为商人的流动所以才会让此地发展成一座城市。这种历史让交界市在一开始时统治模式就不是贵族的独裁统治,而是多位贵族共同统治城市,后来海伦哥本进行选举市长制度,交界市也顺理成章地改定为选举市长制。
    车夫挥动马鞭抽打马背,让牠们跑的更快一些,有些受不了拥挤的奥维奇钻出帘子,来到马车夫旁边,姆姆也紧跟奥维奇一同从帘子中出来。
    “大人,怎么了吗?”马车夫放下马鞭问。
    奥维奇坐在车夫旁边,姆姆则趴在他背上。
    “师傅,交界市是座什么样子的城市。”
    他笑呵呵地说:“交界市啊,那座城市很特殊。对于一般的城市而言,农夫与工人是城市的主体,而在交界市,那里住的大都是商人。”
    “商人?”
    “嗯,很惊讶吧。那些商人不在交界市长久居住,只是以这座城市作为酒馆歇脚而已。因此那座城市到处都是商店,也到处都是信使,也到处都是陌生人。”
    “那么神奇吗,为什么?”
    “因为它的地理位置,才会促使人们来到交界市。”
    姆姆静静地趴在奥维奇身上,即便她听不懂二人在说什么也在认真去听。奥维奇脑中忽闪过刘易斯,“对了,师傅。你知道夜魔吗?”
    “夜魔?我知道她们,她们可统治着众多的殖民领,还把女性变化成与她们近似的样子。”他拎起马鞭驱使马改变方向,“可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还是依法纳税给市政府,城市也在按照原有的样子去运行下去。”
    看到车夫平淡的样子,奥维奇忍不住问:“你不害怕她们吗?”
    “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她们,无论是领主还是市长领导城市,都是那个样子。我依旧在继续着我的生活,也没有任何的改变。如果因为她们与我们不同,我就去害怕他们,那我也不会送你们前往交界市。”他停顿一下,“要知道我的父亲可是霍恩人,我在你们眼中就是与夜魔一样异类,可是异类的我也在好好地在殖民领生存下去。大人,如果非要说我害怕她们,那我害怕她们会带来战争。战争会摧毁我现有的一切,我可不想在战争中丢失性命。”
    奥维奇没有接话,他从车夫眼中看到追去平淡生活的精神。瓦尔雅拉开帘子,轻轻呼唤他进入马车。
    因为时间匆忙,他们也没有能力去选择宽敞的马车。奥维奇进入马车后与瓦尔雅贴靠在一起,索夫坐在箱子上,齐柏林坐在奥维奇对面。
    他观察在空中漂浮的姆姆,点点头对奥维奇说:“姆姆还真是跟我的主人一模一样,看到她时就会想起我的主人。”
    又是雪山氏族的话,瓦尔雅与索夫已经对雪山氏族的语言不惊讶了,只不过他们还是很疑惑奥维奇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奥维奇能够听懂齐柏林的话,也能知道这不是他的母语,他不快地说:“能说我的母语吗?”
    “当然可以。”这句话便是以奥维奇的母语回复的。
    奥维奇摇摇头说靠着车壁,抬头望向空中的姆姆,姆姆也在天空中看着她。她快活地笑着露出两颗半藏在嘴唇中雪白的牙,奥维奇避开她的眼神转向一旁,这正与瓦尔雅四目相对。
    “奥维奇,你口中的姆姆不是小动物吧。”瓦尔雅看向天空。
    “她的确不是小动物,但是一开始是小动物。”
    “那她现在是什么?”
    “呃……”奥维奇想要避开瓦尔雅的眼神,但还是被瓦尔雅拉了回来。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姆姆并不是小动物,而是可爱的女孩子吧。”
    瓦尔雅后半句话让奥维奇毛骨悚然,她分明是十分生气,正在因为他对她撒谎而生气。
    “抱歉,瓦尔雅。”奥维奇急忙低头道歉。
    奥维奇的表情缓和许多,“我没有生气,也没有要责罚你的意思。我只想要与你一起分担,一起承受。你没有告诉我真相,你自有你的理由。我相信你。”
    奥维奇抬起头看到瓦尔雅和善的表情,“我不想让你卷入危险,有时我会选择隐瞒一些事情,但有些危险即便是隐藏也没办法避免,可就是要隐藏下去。”
    “我知道,我懂得。”瓦尔雅点点头。
    “感谢你的理解,瓦尔雅。”奥维奇看向空中的姆姆,他认为姆姆身上可有着不只是剪影那么简单故事。
    马蹄卷起尘土,四蹄如风般摆动沿着大路跑去。在红棕色的骏马身上还有着腰佩双剑的男人,他俯身下压,右手持鞭抽打马臀。舞动的风吹起他金色的头发,扯起他的披风。他欢快地骑着马没有一丝疲惫的样子,只有他知道这也许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骑马了。
    他死了,简简单单地死在了北境。魔兽的利爪刺进他的心脏,尖牙咬断了他的喉咙。他早就意识到自己会死去,也做好的死亡的准备,可他没想到是自己的怀中的弟弟也要跟自己一同死去。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朝他的身体越来越远,他的身体逐渐冰凉,瞳孔也开始放散,却还是紧紧搂住怀中的弟弟。鲜血已经堵塞他的喉咙,声音什么的也都发不出来,但他就想保护自己的弟弟。
    “你想要自己的弟弟活下去吗?”女人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他睁开被血粘连的眼皮,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张开翅膀的夜魔。声音已经发不出来,他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点点头,然后想要放开手臂。
    夜魔不只有一个,又有一个夜魔出现在他眼前。
    “啊呀,刘易斯。你来了。”
    后来的夜魔看了青年一眼说:“怎么了,莉姆?”
    “我想要拯救他的弟弟。”
    “别开玩笑了,你有多余的生命力吗?”
    “我没有,可这位哥哥有。”名为莉姆的夜魔弯下腰露出妩媚的笑容,“你想让自己的弟弟活下去吗,即便代价是的你的生命?”
    “可……”他没有力量点头,也没有力量说话,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量从沾满血的喉咙中挤出一个音。
    “莉姆,你在开玩笑吗?他与他的弟弟都已经离世了。”
    夜魔摆摆手戳了下另一个夜魔的胸部,“你活了,就不是玩笑吗?”
    “我本来就不是凯斯大陆的人,灵魂没办法回归故乡,而他们本身就是这片大陆的人。”
    “你能把灵魂固定在身体里,凭什么他们就不能。肉体死亡灵魂就会消散,假如灵魂不消散哪?”夜魔手中出现水晶球,法阵在青年跪倒的双膝下浮现出来。
    “莉姆,你疯了吗?这可是禁忌的法术,要是失败则是会产生沃顿那种怪物的。”
    “可要是成功哪?”她眼中闪烁着疯狂,听不进去任何的话。法球还在发光,一股紫黑色的烟雾从法阵中钻出,飞到青年的伤口之中。烟雾填满了伤口,随后变成实体的血肉。夜魔快乐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就像看一件艺术品似的。
    青年缓慢地睁开双眼,他有了知觉,能够感受到万物,还有他怀中冰冷的弟弟。
    “夜魔,我的弟弟活下来吗?”青年站起身丝毫没有感觉自己的变化。
    莉姆指向他身后,“回头看看吧。”
    青年赶紧转过身,发现一个比他都高的壮汉站在他的身后。
    壮汉扑到他的身上说:“哥哥。”
    这不是他弟弟的身体,但青年知道这就是他的弟弟。是那个在被仇家追杀中蜷缩在他怀中的弟弟,他紧紧抱住壮汉,“没事了,没事了。哥哥在这里哪。”
    兄弟重逢结束后,青年转过身问:“弟弟他一直会这样吗?为什么那个壮汉会是我的弟弟。”他看着自己的手,握了握,“我是死是活?”
    夜魔靠着树说:“从灵魂与肉体来看,你都是死了,而你的弟弟,他的灵魂活下来了而肉体死亡了。至于为什么你的弟弟能够活下来,还是因为你这个哥哥把生命力给了弟弟。真是感人的兄弟情。”
    青年复杂地看眼壮汉,向夜魔单膝下跪说,“感谢你能够救活我的弟弟,请问,代价是什么?”
    “你还真是懂事,代价就是你的生命。”夜魔收起水晶球,“我能让肉体复活,不过你确实是死了。”
    青年反应很机敏,“你的意思是,我的弟弟可以回归原样,而我还是会死亡。”
    “没错,这就是你以生命为代价的后果。怎么样,你嫉妒你的弟弟吗?”
    青年点点头说:“我当然会嫉妒,可并不后悔。如果不嫉妒那我就不是人类了,如果我后悔那我就不是哥哥了。说吧,夜魔。条件是什么?”
    “真是崇高的精神。”夜魔竖起一根手指,“很简单,你只需要听命我们的指示直到你的身体崩坏为止,我们会拿走你弟弟的肉体,然后尝试去修复他。怎么样,你接受吗?”
    青年想了想,“我同意。”他指向壮汉,“可我也希望我的弟弟能够在身旁陪着我。”
    “当然没问题。”她转向站在远处的夜魔,“刘易斯,他们就是你的手下了。争取早日破解出石板的秘密。”
    夜魔没有看向她转身离开,她摆摆手说:“快点,去追上那个女人。你只需要服从她的命令即可,加油吧。”夜魔抱起弟弟的尸体,张开翅膀飞向天空。
    青年拉起壮汉的手,就像当年他们从燃烧的家逃出来那样。
    “哥哥,那个会飞的姐姐带走的人是我吗?”
    青年哈哈地笑了笑,“弟弟,你又做梦了。现在的你可是英勇无比的猛男,不再是小时候爱哭鼻子的人了。”
    壮汉笑了笑,“那我可一定要保护好哥哥,把周围的坏人都赶走。”他一边说话一边比划着拳头。
    泪水悄无声息地从青年脸上划过,本以为无人能够发现可壮汉还是发现了那滴泪水,“哥哥,你哭了?”
    “啊,我,没有啊。”
    “哥哥,每当你说自己没哭时你的手都不会用力握着我。你被谁欺负了吗?”
    “我吗,怎么可能,怎么能有人欺负你的哥哥我。”青年背过头把泪水擦净,从怀中拿出一朵百合花图案的硬币,“我会让我弟弟活下去的,父亲大人。”
    青年摇了摇头不再回忆,又一次抽动马鞭让马跑得更快一些,可就在挥动马鞭时断了线的记忆又涌了出来。
    曾经在庄园中,父亲便牵着小马驹让他坐在上面一步步教会他怎么骑马,而母亲则会端着饭篮,铺好餐布等待丈夫与儿子。活泼的弟弟总会跑来跑去抓着天空的蝴蝶,结果没注意脚下,摔在母亲怀中。
    曾经的一切对于他来说是那么的美好,可某一天的一把火便终结了这一切,蒙面的黑衣人冲进家中,在仆人的帮助下只有他和他的弟弟出逃成功。马匹的嘶叫声与后面追兵的喊叫声让在马背上的他们惊恐万分,身旁骑马的仆人一个又一个倒下,唯独他们在仆人的帮助下成功活下来下来渡过顿河。本以为一切都可以回归正轨,可他们还是阴魂不散,那名救出他们的仆人在到达海伦哥本时就被人暗杀。
    青年他已经失去了一切,他不能再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风声在他耳边逐渐减小,只剩下急促的马蹄声不断从下面传来。他终于摆脱回忆回到现实,他掏出带有百合花图案的硬币。
    “爱德华,你要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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