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满京一开始也有炫技的企图,后面他的手法就愈发的快了。大概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五十盘金齑玉脍就这样做好了。
    收拾的竹纸用了整整一筐,谢熊帮着清理干净了桌子,五十个盘子一张桌子摆不下,没办法,他们只好摆了十多个在店里。
    不过即使这样,这三十多盘的鱼脍,看上去还是十分壮观的。
    如果用白锦儿的话来说就是,
    摆成了吃不起的样子。
    和谢山那边比起来,白锦儿他们这边可质朴的多了。五十个小笼屉分成了五摞,一个接着一个,顶上盖着个圆乎乎的小盖子防止热气走漏。
    若借人比喻的话,大概就是珠光宝气的富家小姐,与挑担走街的卖花姑娘的差距吧。
    已经从刚才的震撼中逐渐恢复了过来,白锦儿深吸了口气,脑海里顿时间电光火石。
    这么些人被满京出神入化的刀工吸引而来,算上原本就跟着满山而来的人,区区五十份应该是转眼销售一空,不在话下的了。
    可白锦儿也就担心了一刻,她的眼光仔细地从那一盘盘精致的金齑玉脍,以及装满一筐的用费的竹纸扫过,心里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就在这时候,
    谢山出来说话了。
    “各位,今日有幸邀请到满师傅为我家铺子承挑,相信各位也看到了方才满师傅精湛的技艺。”
    “这,额,”
    谢山忽然卡壳,他偷偷瞥了满京一眼,满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开口道:
    “金齑玉脍。”
    “啊对,金齑玉脍,”
    “这金齑玉脍,肯定让大家好吃的舌头都嚼掉。”
    “还请大家为我们投出一票。”
    “多谢!”
    满京自然不会像谢山一样地为了拉票而吆喝,其实在他看来,他的所有工作已经完成了。烹饪出美味的食物,识货的老饕自然会前来,根本不需要任何花哨的介绍。
    他就站在那里,高高地昂起自己的头颅,宛如一个笑看风云的军师一般。
    谢山话音刚落,早就在那里等着的满京的粉丝们,便一拥而上,开始朝谢熊购买这金齑玉脍了。
    盘子端在手中,讲究些的等着谢山递上一双筷子,捻起一片晶莹剔透的鱼肉,细致地沾满了中间的金齑之后才入口,新鲜鱼肉的鲜甜味混合着金齑酱的清香回甘,让人吃了口舌生津,就是咽了下去也回味无穷。
    而着急的甚至都等不到筷子,便直接上手,吃相颇不雅观地扫干净了整个瓷盘。
    一直围观着的众人看着品尝的人吃的这么香甜,一时间也涎水直流,蠢蠢欲动。
    “老板,给我一份吧。”
    这时候,一个打扮朴素,头戴幞头的中年男人,手里攥着些钱,领着个梳了圆髻的小胖小子,来到了谢熊面前。
    “多谢尊客!”
    说完,谢山给谢熊使了一个颜色,谢熊乖乖地端起一盘,朝着中年男人递去。
    “一共八十四钱。”
    正要伸手接过的中年男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已经在半空的手仿佛受了电击一般地抽了回来;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谢山,又看了看谢熊端着的金齑玉脍,
    “这,这要,八十四钱?!”
    八十四钱是什么概念?即使是包着肉馅的蒸饼,也不过二钱一个罢了。这就意味着这一份鱼脍的价钱,可以买四十二个馒头。
    也就意味着,可能要花掉一个比较贫穷的三口之家,三天的吃食花费。
    中年男子的脸色灰白着,他拉着的小男孩要去够盘子,被他猛地拽了回来。
    “不不好意思,老板,我们不要了,”中年男人连退几步,“我们不要了。”
    说罢他拉着小男孩,连连从桌子前退了出去。
    听见谢山和男人对话的围观群众,此时也从憧憬的围望,变成了怀疑的窃窃私语。
    “八十四钱啊,这也太贵了。”“是啊,吃这么一份,往后几天都别想吃东西了。”“就是再好吃的东西也不值得这样的花费啊,我们还得养家呢。”
    “可不是嘛......”
    除了一开始跟随着满京而来那些人之外,竟然再没有一人,向前购买这金齑玉脍了。
    满京原本还智者般闲云野鹤淡然的表情逐渐变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做的菜竟然有一天会因为定价太贵这个问题,而使食客停步——这确实也不能怪满京,他原来都是做菜给什么人吃,用的食材自然一律考虑都是最好的;就是在家的这几年外出挑席,也都是富贵人家,这点钱自然不在话下。
    可现在,他身处锦官城的西市,
    面对的,不过是或经商或务农,要不就是一贫如洗的读书人,安安分分过小日子的升斗民众。
    怎么可能会花费这种钱,在一道无关紧要的吃食上。
    谢山的脸色自然也不好看,他不是没有想过定价太高的这件事情,可是算上请满京出山,到满足满京需要的所有上好食材的需要,谢山已经掏空了店里所有的库存。八十四钱,他甚至连一钱的毛利都挣不到,
    只不过是勉强让自己不亏本而已。
    果然如他所害怕的那样,一听到这高昂的定价,顿时吓走了其他的顾客。
    白锦儿看着陷入冷场局面的对面,轻轻叹了口气。
    正如她所预料的,
    这金齑玉脍虽然是精雕细琢的名菜,可是也相应的,它的制作成本肯定已经超越了西市常客们的承受范围。
    神乎其神的技艺,也并不能改变消费者囊中羞涩的事实。
    这大概就是“需求弹性”冷酷无情的地方吧,白锦儿心想。
    “阿爷阿爷,旺儿饿了,”
    刚才那个中年男人带着自己的儿子,退到了人群的后面。留着鼻涕的孩子用袖子粗糙地擦了擦脸,拽着男人的衣服,可怜兮兮地说道。
    男人看了自己手中的二十钱,无奈地叹息。
    这时候,在一边相对冷清的白锦儿的铺子,吸引了他的注意。看着桌上那一摞一摞的蒸笼,男人犹豫片刻,走了过去。
    “小娘子,”
    来到白锦儿面前,心里有些忐忑的男人在看到白锦儿甜甜的笑容之后,逐渐平静下来;他指了指那些笼屉,询问道:
    “你们这是怎么卖的?”
    “这个啊,”
    白锦儿伸出手掌,在男人面前展开,十根洁白有些肉感的手指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白家特制蟹黄烧卖,”
    “一笼十钱,童叟无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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