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招他们几人围坐在白锦儿家厅中的小炉子边,
    孟如招看了一眼身边愁眉不展的少女,开口道:
    “你们想好要怎么办了吗?”
    “不管怎么样,不能再叫她回那个地方去了。”
    白锦儿的表情甚是沉重。
    “昨日她便是宿在我家的,半夜都惊醒了好几次,看她那个模样和身上的伤,我怕她回去,迟早要被那个男的打死。”
    “我方才去看了,”
    “这哪里是人,简直就是禽兽!”
    孟如招恨得牙痒痒。
    “那便叫她不回去了,现在丫头你这儿住下;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回去和阿娘说一声,叫她来我家先做着奴婢,好歹有吃有喝,平常也不会受到苛责。”
    “说的轻巧,”
    就在孟如招正义愤填膺的时候,一旁的石玉宁却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你怎么叫人家不回去?那是人家的阿爷,这姑娘既未许配人家又无母亲,自然是要跟着父亲的。倘如那男人来闹,二人就是闹上公堂,”
    “也是要判回给人家的。”
    “岂是你们俩小丫头嘴上说说就能决定的?”
    “那,那......”
    “那有什么的?到时叫我阿爷......”
    “叫孟公帮忙了结此事?是不难,但是你师出总得有名吧。不然叫孟公如何自处?若这人出去胡乱说了叫人家抓住把柄,别说到时帮不上人家,别将你们也牵扯进去。”
    “四郎说的在理。”
    陶阳也同意了石玉宁的说法。
    “那你们说怎么办嘛!”
    白锦儿没想到这事情竟然会这么复杂,眉头紧皱。
    孟如招不免急躁起来,音调都拔高许多,
    “方才你们不也瞧见了那姑娘的伤势?难道真要叫她再回到那个火坑去?”
    “自然是不能的。”
    说到这里,石玉宁和陶阳对视了一眼。
    “丫头,”
    忽然,陶阳叫了白锦儿一声,少女抬起头望向他,瞧着他双眸中盈光闪动。
    “你可问过那姑娘,是否愿意从此摆脱她的阿爷,父女俩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白锦儿一愣,
    显然没想到陶阳会问这样的问题。
    “我确实是问过她,她说再也不想回去那个家了。”
    “那就好。”
    陶阳和石玉宁点点头。
    “只要她愿意再也不和那个男子牵扯,那么我们做起事情来,就好做的多了。”
    “你们要做什么?”
    “丫头,你可知道,那男人有没有博戏的习惯?”
    “博戏?”
    白锦儿想了想,摇摇头,
    “这倒是未听敬兰提起过。”
    “无事,”
    石玉宁微微一笑,笑容中尽是胜券在握。
    “就他们这样子的人,到时候真有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发大财的机会,肯定是不会错过的。”
    “到时,就是倾覆所能倾覆的一切,也要投身其中的。”
    白锦儿的眼睛微眯,似乎有些猜到他们要做什么了。只是,他们真的能做到吗?
    “所以说了半天,你们还是没说你们要怎么做啊?”
    “真是笨啊你,”
    石玉宁朝着孟如招翻了个白眼,
    “就是叫他去赌,赌的把能输的都输光了,便骗他签卖身契,将女儿卖给我们,”
    “到时卖身契一给那姑娘,她不就自由了吗?”
    此话一出,孟如招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她一巴掌打在石玉宁的背后,
    “可以啊臭小子,这么损的招都给你想出来了!”
    “很好,我没看错你!”
    石玉宁捂着被孟如招拍过的地方呲牙咧嘴,
    “我说你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当然是夸你啦,夸你聪明......”
    “这还差不多。”
    “......还有不要脸。”
    “喂。”
    “可是,”
    就在孟如招和石玉宁耍宝的时候,一边的白锦儿却开口说话了。
    “要怎么让敬兰她阿爷去赌钱呢?而且,怎么能保证他去的那个赌场的人会帮我们?”
    “毕竟那可是卖身契,要是随随便便的签了,我怕有什么意外。”
    “丫头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想到了,”
    石玉宁下颌微抬,
    “城中囊家多是我认识之人,他们领首与我交好。也不过是区区一纸不甚之前的卖身契罢了,这一个小忙,他自然是要帮我的。”
    “小茶你放心,”
    另一边的陶阳看着白锦儿眼底踌躇的神色,出言安慰,
    “若无十分把握,我与四郎亦不会出此决策。”
    “此法虽阴险了些,但却是眼下最合适的法子。”
    “是啊丫头,你就放心交给老四他们做吧。”
    白锦儿无奈地笑笑,
    “我并非觉得此法不妥,只是心中怕出什么岔子。毕竟敬兰如今已是如此,再多的变故,我怕她难以承受。”
    “既然老四这么说了,那便交给你们来办吧,麻烦了。”
    “我们之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石玉宁摸起手边的茶杯,慢悠悠地说道:
    “这谁人心都是肉长的,既然能帮,便出手帮一帮也不是什么坏事。”
    “多谢。”
    ......
    “喂,”
    已经清醒了靠在墙边发呆的裘敬兰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吓得她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林子安瞧自己吓到了她,一时间愣在门口,竟不知该不该进去。
    瞧见是林子安之后,裘敬兰才平复了心情。
    虽说在白家白锦儿和白老头对她都悉心照顾,可毕竟时间短促,少女的面色还是很苍白,愈发衬托的身上青淤可怖,整个人如风中残烛一般飘摇脆弱。
    “是你啊子安,”
    裘敬兰瞧见林子安,对着他笑了笑。
    林子安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对不起,吓到你了。”
    声如蚊鸣。
    “你来找我的吗?”
    显然裘敬兰是没有听见少年极小声的道歉,她的说话声还是有气无力地,却尽力地朝着林子安散发出善意。
    半晌,别扭的对方总算是点了点头。
    “我来,给你送东西的。我能进来吗?”
    “送东西?”
    裘敬兰有些疑惑,
    “我有什么东西在你那儿吗?”
    少年没有解释,而是沉默地走进了屋子,来到距离裘敬兰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坐下。
    “是,这个,”
    “我不知道,你还想不想要的,”
    说着,他从背后拿出一个小布包展开。里面包裹的是一支簪子,正是他送给她的那一支,却也是当时,让她陷入危险的那一支。
    裘敬兰看见呆住了,片刻不说话,一直侧着头不敢看少女表情的林子安忍不住转过了头来,却看见她的眼眶里满是泪水。
    “要的,当然要。”
    少女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子安,你可以帮我戴上吗?”
    “啊?好。”
    林子安笨拙地直起身,手因紧张而微微有些颤抖。
    “好,好了,”
    他又缓缓地坐了回去,瞧着裘敬兰不住流泪的样子,一时间不知所措。
    “你别哭了,”
    他的安慰显得有些单薄,在自己的怀里摸半天,摸出一块皱巴巴的手帕,自己倒是嫌弃的先丢开,只好在那里重复着,叫裘敬兰不要再哭了。
    “其实是,”
    “我不想把这个簪子让阿爷拿去卖了......”
    少女隐约传来的说话声,叫少年的身体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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