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玉宁及冠没有多久,
    便与陈康念正式订了亲。城中有名望的人都去了,连着冠礼和订亲宴,差不多连转了三四日,
    就是像白锦儿他们这样子的平民百姓,也都从街巷的传闻中,得知了这些事情。
    白锦儿自然是不够格去这样的聚会之上,
    不过她有孟如招这样跨阶级的好友,
    也能从孟如招的口中,听说个八九不离十。
    与石县的家的公子和陈公家的千金的订亲宴这件事情比起来,城中某个官员纳了个妾室的事情,便是显得十分的微不足道了起来,
    即便这位妾室,曾经是锦官城中的头牌花魁。
    白锦儿却一直心中惦念着此事,故而多上心注意了些。
    纳妾嘛,
    有了这一个“纳”,就注定了与“妻”之一字,是天壤之别。
    纳妾是不可大操大办的,最多写封信给自己的亲朋,叫家里的人知道,此后这家中多了这么一个人就罢了的——那男人算是给了白如意面子,将门关上,也给她小办了一场家宴,
    只是这一趟家宴对于白如意来说,
    究竟是抬举还是贬踩,
    也就不得而知了。
    除了这件事情之外,白锦儿还听说了,醉仙阁另一位看家子的姑娘,也叫人赎了身,
    就是那位叫作火琉璃的姑娘。
    她被一位浪荡侠客赎了身,不日便跟着出了锦官城。从此天涯之路漫漫,怕是再难相见了。
    醉仙阁一下子失了两个红牌姑娘,不由得叫城中的浪荡子们扼腕叹叹,他们纷纷猜测醉仙阁的鸨娘怕是心肝肺子都要气的疼了,可而也有人说,火琉璃的赎身钱,正是鸨娘出的。
    毕竟火琉璃性子已经如侠客般疏豪了,身上没有存银,
    而那浪迹的男子,身上又怎会有能赎人的钱银呢?
    可真是傻话,
    听了这说辞的人都笑着骂道。
    这鸨娘也是出来做生意的——做这皮肉生意,这般赔本的买卖,又怎么会做的出来呢?
    你懂什么,那白如意就罢了,可那火琉璃,可是鸨娘才刚刚做鸨娘的时候,就捡回来教养的了,鸨娘待火琉璃,那是当作自己亲女儿一样看待的,
    传这消息的人这样说。
    那你又不懂了,
    妓子就是妓子,养那姑娘也不就是打着靠招卖皮肉挣钱的,
    你还当真以为,能同寻常人家教养姑娘来相比的了?反驳的人嗤笑。
    你就想想,要真是你生的女儿,你舍得叫她去做那风尘女子?
    这话可是杀手锏,堵得抱持那观点的那些人顿时说不出话来了。他们总不会去说,自己当真舍得下生养的孩儿,做了这样子令人不齿的生意。
    可他们偏偏就忘了这世上,真就有那卖儿鬻女之人,倚靠着将自己的孩子推入深不见底的火坑来存活的。
    若他们能想到这一点,想来在这场辩论中,总不会败的这样子快才是了。
    说来千般,此时争论的热火朝天,过几天便像是啃过了的鸡骨头一般被人甩弃了——每人真切的生活落到了别人的口中,也就像是鸡骨头,
    拒咀嚼一番无甚滋味之后抛舍了,自有新的鸡骨头再落入人的口舌之中。
    说到底也不过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真要去深究,反倒是落了个较真的名声。
    白锦儿自然也是这样的,
    不过她余别人多一层的,也就是对白如意的怜惜了。不知她身世如何,也不知她从前究竟是遭了什么样的变故,
    虽然她性子有些清高别扭,
    但一总而言之,还是个好人的。
    这一点,白锦儿还是能相信自己内心的。奇幻
    恍然间端着碗来到了桌前,白锦儿这才从自己杂乱的思绪中恢复过来,
    她看向闲闲无事靠在坐榻上的孟如招,脸上挂起笑容,将手中的托盘摆在了桌上。
    “来,”
    “荷花藕粉圆子,”
    “两位慢慢品尝。”
    说着,少女伸出手,将托盘上的碗顺序取下。
    孟如招慵懒地倚着,看着白锦儿将属于自己的那碗放下来;赵小晓倒是亲自动手取来着,摸到碗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摸到了调羹。
    “孟二娘子,请您起来尝一尝吧~”
    白锦儿瞧着孟如招那派样子心里发笑,她清了清嗓子,对着孟如招伸出了手。
    对面的少女瞟了她一眼,
    也伸出自己的手让白锦儿攥住;在白锦儿的拉拽下,孟如招总算是坐了起来。
    “怎么了,看着你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
    “哪儿不高兴了?”
    “不是才从四郎的订亲宴上回来,”
    “可对自己的订亲宴有些想法了?”
    白锦儿不问还好,她这么一问,孟如招刚要动的调羹顿时就停住了,
    她朝着白锦儿翻了个白眼,
    “可别提了。”
    “你不说还好,你一说呀,我就又把这件事情想起来了。”
    “怎么了,这陈公家的宴席,还会有不好的么?”
    “与那些都没关系,”
    “我只是真不喜欢看见四郎那副样子。”
    “四郎怎么了?”
    “就是,”
    “很做作你知道吗?一点儿都不像他,看着他应付陈家来的那些亲戚和客人,我都觉得累得慌。”
    “那也没什么办法嘛,”
    白锦儿也在坐榻上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四郎是未来陈家的女婿,那些人他迟早也是要接触的,事先留下个好印象不也是正常的。”
    孟如招忽然身子往前倾了些,伸手在白锦儿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我还要你这小丫头同我说这些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也不能改变我不喜欢瞧见四郎这副模样的事实。”
    “我就是不喜欢罢了。”
    说到这儿,孟如招骤然叹了口气,将手中好不容易拿起的调羹放下。
    “唉,”
    “可是就像丫头你说的,这实在也是没什么办法的事情啊。”
    “偏偏他们石家的人,就好像是逃不脱这样的命运似的。”
    “每到这会儿我就会想,”
    “我这病啊,倒也不全然是坏处。”
    白锦儿抿抿嘴不置可否。
    孟如招的阿姐也是嫁了自己心仪之人,
    所以其实比其孟如招的病来说,或许是因为有这样开明的父母,才是最本要的原因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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