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沈大少爷亡故的因故,檀香并未见沈星移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嫁入沈家几天,他日日被沈家老爷抓去看账本学做生意,
    转眼自己就到了回门的日子。沈家公婆为自己准备了很多回门需要的礼节,看着仆从不断地往回娘家的马车上搬东西,檀香十分感激于沈家公婆对自己的厚待,只是心中还是遗憾和愧疚,自己终究不能真正成为他们的媳妇。
    而沈星移一大早就被檀香推醒,此时正十分不悦地站在一旁抱胸而立,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仿佛与自己不相干一般。
    檀香的父亲余师爷虽然是在泾阳县府门下任职,算是吃公家饭,但是收入实在微薄,小门小户于沈家实在是高攀了。因而当初能攀上这一家富贵人家,檀香的父亲是别说有多开心了,檀香觉得,即使是沈家不出聘礼,自己的父亲也会甘之如饴地将自己的女儿送去沈家,简直就有种想要自己倒贴聘礼也可以的感觉。
    果然,马车到了檀香家门前的巷子前,檀香的父亲和母亲早已在巷口等着了。看着沈家带了这么多回门的礼,眼睛都看呆了。已经年近半百的余师爷小心翼翼地在马车旁扶着沈星移下马车,余夫人不住地提醒他脚下,其实脚下哪有什么绊脚的东西,两人早已一大早就起来将里里外外都清扫干净了,但还是就差没有把沈星移背起来送进屋里,就怕这地上的尘土脏了这沈家二少爷的脚。
    虽然自己家不如沈家富裕,但檀香自小也是熟读诗书女戒,父母也十分疼爱自己,什么活都没要求自己做,因此檀香从未觉得自己有低人一等的感觉,可是看着父母这样对沈星移,檀香一面觉得难堪一面也觉得悲哀,看着父母明明是沈星移的长辈却如此点头哈腰,她几次想让父母别那么卑微,只是父母却丝毫不能领会她。
    檀香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星移如同一尊财神泥像一样被迎进自己家门,接受自己父母的礼待。沈星移虽也觉得这余师爷和夫人的行为很是夸张,但他也盛情难却,只得笑呵呵地应付着。
    “弟弟呢?”明知道自己的弟弟此时应该在学堂,但檀香就是想干扰自己父母,分散去他们的注意力。
    “你弟弟还在学堂,本来今天知道是你和新姑爷回门的日子,我就想着让他休息一日好一起迎接,但这臭小子愣是说今日先生教新课,不去怕拉下了,本来学习就马虎,只能由得他了。”余夫人端着一旁桂花糕进来刚好听见了,就半是嗔怪地解释。
    檀香郁结于心,索性就在一旁由着自己的父母了,听着自己父亲一口一个贤婿,母亲则生怕自己怠慢了沈星移,不住地守在灶台上做着糕点等吃食端来,怕是把家中能拿出的最好的食材都用尽了。而反看沈星移,此时正正经经地端坐着应对着自己的父母,好像真像那么回事。正当檀香默然无语的时候,昔日常来找自己玩的柳姐姐刚好上门了,虽然自己才嫁去沈家三天,但到底已经身份不同了,此时见到柳姐姐竟恍如数十年未见之感。
    檀香乐得不用继续呆着看不过自己的父母亲所做,开心地将柳姐姐拉到自己的房中。
    柳姐姐是檀香多年的好友,未嫁之前就住在檀香家隔壁,檀香自小与她一起学习女红讨论诗书,是檀香最好的闺中密友。前年柳姐姐嫁去了隔壁街上的一户经营布匹的小商户,家底还算殷实,檀香可是为此难过了许久,但所幸因为只是隔壁街,所以柳姐姐还是会时常回来找自己聊聊天解解闷。
    “我的好妹妹,你这算是飞黄腾达了。”一进门柳姐姐就调侃道。
    檀香心里有苦却不能说,“姐姐,你可别这么笑我了。”
    “我哪是笑你,我是羡慕死你了。虽然那沈家二少爷花名在外,但是方才我看了他那一副气宇轩昂,眉目俊朗的样子,怕是传言也不可尽信。”柳思儿一副艳羡的模样毫不掩藏。
    你哪知道我心中的苦闷。檀香心下嘀咕了一句,有名无实的亲事说出去有辱家门,虽然与柳姐姐无话不谈,但这事她又不能开口倾诉,只得引开话题。
    谈话间柳姐姐直夸她嫁了好人家,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语气里止不住的艳羡让檀香无言以对。
    回去的马车上檀香和沈星移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檀香是因为自己爹娘的行为让自己觉得难堪了,心里想,这下这沈星移怕是会觉得自己家就是贪图富贵攀龙附凤之流,继而更加看轻自己。她又想起沈家那富丽堂皇的大宅子,再想想沈星移进自己家门都会被磕到脑袋的门,相差之悬殊,也不外乎人家会看轻。
    而沈星移则一路都掀着帘子看着外面,并没有注意到檀香的情绪。他正自得其乐地看着街上的景色,突然神色一敛不复笑意。
    “停车!”沈星移突然大喝一声,吓得正装着心事的檀香一抖,她本能地抬头看向沈星移。
    顺着沈星移的目光看去,只见他的目光钉在了一位站在三原典当行门前的公子。
    沈星移等马车停了,一撩帘子便跳下了马车,檀香不知他何意,生怕这小霸王闯祸,也赶忙下车跟着。
    原来沈星移看见的不是别人,正是吴家东院的少东家吴聘。
    檀香不知道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只看着沈星移气冲冲地大叫了一声吴聘,过去站在了吴聘身前。那吴家少东家看起来倒是十分有风度,他长身而立,只是头上缠着一圈雪白的棉布,他并没有理会沈星移一脸的怒气,檀香不得不说,两人之间的气度真是形成鲜明的对比,即使人家吴家少东家头上缠着白布,可是却丝毫没有输给沈星移。
    “沈公子找在下有事?”吴聘一脸真诚地问道。
    “你竟然还没死啊。”沈星移挑衅地说,檀香其实想拦着他的,但是他一脸的认真严肃让她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吴聘并没有被沈星移气到,反而还是十分温文尔雅地回道,“多谢沈少爷牵挂,吴某虽历经大难,但好在命大。”
    看着沈星移故意找茬的样子,吴聘身旁的一位长者却看不下去,他质问沈星移,“沈少爷,你这是怎么说话的?”
    沈星移完全不理会旁人,只朝着吴聘继续道,“就你这种人,竟然还会长命,老天可是没开眼啊。”
    吴聘不紧不慢意味深长地应对道,“我心存善念,磊落坦荡,从不在背后伤人杀人,自然福泽深厚。”
    沈星移一听更是火大,“那你抢我丫头,夺我大哥性命这算什么?”
    吴聘一旁的长者听及此实在觉得沈星移过分,他一声大喝,“沈少爷,够了!”
    沈星移这才注意到他身旁的人,一脸无畏道,“怎么,想打架啊,随时奉陪。”
    檀香眼见气氛剑拔弩张,赶紧拦住了沈星移,而那边的吴聘也伸手制止也跃跃欲上前的随从。檀香使了眼色给沈星移的小厮,让帮忙一起拦着沈星移。
    “但是没关系,我一定会让你们吴家东院为我大哥的死血债血偿!”沈星移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眼里赤红,骇到了檀香。
    “沈公子,我再说一次,你大哥的死与我无关,与我们吴家东院都没有关系。”说完,吴聘便不再搭理沈星移,只礼貌性地说了句还有事先告辞,徒留沈星移一脸仇恨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不知为何,檀香看着吴聘的背影,想着他说的话时那种真诚,竟然会觉得想要相信他。
    回来后,檀香从沈府小厮的嘴里隐约打听到了,原来当初沈家大公子死在了吴家东院的药库房里,沈家一口认定是吴家下的手,为此沈星移天黑蒙面去将那吴家公子打了个半死差点归西,而沈星移行迹败露,也被泾阳知县赵大人抓去做了牢,据说沈星移死不认罪,要不是沈老爷四处求人,也差点死在牢里。
    当然,小厮是不可能直接把这些告诉檀香的,只是檀香各种旁敲侧击,哄骗引诱才知道的。
    檀香听后觉得心惊胆战,原来这沈家和吴家的纠葛这么深。不过回想起今日站在三原典当行门前的那位吴家少东家,檀香是万万无法将他与杀死沈家大少爷的凶手联系起来的。那吴聘风度翩翩,气质不凡,一对比沈星移,简直不知道好到了哪里。只是这沈家大少爷死在了吴家的药库房,确实会让人觉得吴家的嫌疑应该是最大的。
    沈星移一回来吃过晚饭就被沈老爷又叫去了看账本,而檀香裹着被子在床上,眼睛看着房顶,脑子里却是这些刚听来的那些道听途说,早已将自己今天回门的囧事抛在了脑后,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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