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拦江。
    一剑花开。
    花在江上。
    江从中而断。
    花仿佛在浪潮中飘摇,而后破碎,而后剑意生。
    于是万剑起。
    “道剑……!”
    怀平山一声惊呼,“晚溪斋萧馒头是你何人?!”
    萧包子一怔,师傅师傅的叫了近二十年,莫非师傅的名字就叫萧馒头?
    果然没文化!
    果然如村姑!
    就在那万剑之中,怀平山再出一剑,一剑横扫,而后他一飞冲天。
    他没有再出剑。
    当他落下来的时候,那万千剑意已在他那一剑之下纷纷破碎。
    他依旧看着萧包子,忽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萧馒头捡来的?”
    萧包子眉梢一扬,颇为惊讶:“这你咋知道?”
    怀平山咧嘴,意味深长的一笑,没有回答她这句话,而是又问了一句:“馒头可好?”
    “……你说的是晚溪斋上一任的斋主?”
    “正是。”
    “她已入了土。”
    “……你就是晚溪斋现在的斋主?”
    “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萧包子脖子一扬:
    “就不告诉你!”
    “你身上有一块玉,血玉,呈凤纹!”
    萧包子顿时大惊,“你怎么知道?”
    “你过来,老夫告诉你。”
    萧包子沉吟片刻,终究还是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于是,她向前而行。
    就在她走到距离怀平山丈许距离的时候……
    怀平山突然出剑!
    剑若惊鸿,灿若流星!
    这是怀平山毕生最强的一剑!
    他相信这个年仅二十左右的姑娘,绝对不可能逃过他这一剑!
    她一定会死!
    也必须去死!
    萧包子在这一瞬间感受到的是凌冽的杀意,这杀意笼罩了她的四面八方,就像一道囚笼一般将她封锁。
    “你去死吧!”
    “和萧馒头一起去死吧!”
    怀平山状若癫狂,他桀桀的大笑起来,可突然……
    他的笑声噶然而止。
    他瞪大了眼睛,眼里是满满的恐惧——
    他看见了就在自己那极致剑意之中,忽然有一只手伸了进来!
    那只手从天上而来。
    就这么笔直的、无所顾忌的伸到了他用剑意交织而成的剑笼里。
    那只手上的衣袖被剑意切割成一片一片,如蝴蝶一般在剑气中翻飞。
    但那只手却毫发无损。
    那只手一把抓住了萧包子的脖子,一提溜,萧包子从剑笼中而出,出而一剑,一剑惊鸿!
    “你居然骗我!”
    “你可知道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骗我之人!”
    那只手松开。
    萧包子一剑而去,身随剑走。
    怀平山大半内力皆用在了那剑笼之上,此刻他已后继无力。
    他退,却没有萧包子的速度快。
    他挥剑而挡。
    随着一阵叮叮叮叮的精铁交鸣之声之后,他已退至悬崖,他退无可退。
    萧包子剑意盎然,一往无前。
    一篷鲜血挥洒,萧包子一剑刺穿了怀平山的右胸!
    不二剑从怀平山的后背穿出,刺入了岩石之中,活生生将怀平山钉在了岩石上。
    萧包子没有宰了怀平山,她伸出了一指,封住了怀平山的穴道。
    然后才拔出了剑。
    怀平山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满脸的绝望。
    燕基道落在了萧包子的身边,他的一条胳膊赤果在外面。
    “多谢前辈!”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师傅。”
    “前辈和我师傅认识?”
    燕基道微微一笑:“曾经,萧馒头在京都,也是传奇般的存在!”
    萧包子顿时好奇:“这么说,我师傅有故事?”
    “有很多故事,你若是想要了解,可去太学院,找花满庭花老大儒!”
    “……哦!”
    萧包子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回首望向了身后的战场。
    ……
    ……
    战斗在短短时间就已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云集别野血流成河,尸山遍野。
    入暮时分,战斗结束。
    怀平山的三万大军跑了数千,死了两万余。
    而怀平山自然也被萧包子擒获。
    这一战虽为大胜,可没有人脸上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玄甲营的战士们在周正的带领下开始打扫战场,而钟离若水曾经住过的那处小木楼,此刻已成了祭堂。
    祭堂里摆着三具尸首,还有一个漆黑的坛子。
    李辰安就站在那张摆着尸首的案几前,他看着这几个曾经都极为亲密的老人,忽的流下了两行泪来。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为这个世界的除了钟离若水之外的任何人而感动、而内疚、而气愤。
    他本以为像这样的事和自己并没有任何关系。
    可现在他却有一种切肤之痛。
    他想起了在定国侯府那颗大叶榕下的池塘边钓鱼的慈祥老夫人。
    他也想起了桃花岛上那醉人的兰花香,还有那兰花香中的那个博学儒雅的老人。
    还有喜欢躺在皇城司的那颗歪脖子树下的那个不遗余力帮助自己的老人。
    当然,还有画屏东陪着自己渡过的那些个夜的、用棍子敲打自己的老人。
    他们都是老人。
    他们也都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并不长的日子里,给了自己许多温暖和关怀的老人。
    现在,他们都走了。
    樊老夫人是因为心中的那份坚守。
    商涤是因为追寻的那道虚无缥缈的信念。
    长孙惊鸿是因为对当年种下那颗歪脖子树的承诺。
    吴洗尘是为了当初的一个约定,也是为了看见那扇大宗师的门。
    樊老夫人的坚守不知道会有着怎样的结果。
    商涤的那份信念或许要很久很久他才能看见。
    长孙惊鸿的承诺而今落在了自己的肩上。
    吴洗尘,也不知道他临死的那一刻,有没有看见那扇门。
    终究尘归尘土归土。
    正如樊老夫人临终所言:这天下,终究是属于你们这样的少年的!
    只是这天下曾经是属于他们的。
    燕基道就站在李辰安身后不远处。
    他默默的看着那些尸首,又默默的看着李辰安的背影,过了片刻他问了一句:
    “接下来你如何打算?”
    李辰安沉吟三息:“明日一早,杀入京都!”
    “去京都杀谁?”
    “谁拦我,我便杀谁!”
    “然后呢?”
    “和太子谈谈。”
    燕基道想了想,说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已驾崩于长乐宫,皇长子尚不知道在何处,奚帷杀了朝中半数以上的大臣……”
    “接下来朝廷如何运作?”
    “朝中不需要那么多的大臣,吏部大牢里还关着一些,接下来就由他们主持朝廷的日常,等我接皇长子归来!”
    燕基道没有再说,但心里却很是担忧。
    担忧奚帷若是知道李辰安没有当皇帝的念头,只怕奚帷会毫不犹豫的将李辰安除掉。
    也担心偌大宁国,就凭朝中存余的那些个官员如何去应对这更加复杂的局面。
    还担心那个被樊桃花寄予了厚望的皇长子,他有没有那个能力撑起宁国的这一片天!
    ……
    ……
    是夜,云集别野的灯亮到了天明。
    是夜,太学院后院花满庭那处小楼的灯也未曾熄灭。
    苏沐心给花满庭斟了一杯酒,“夜已深,老师该休息了。”
    “再等等。”
    “等什么?”
    “等天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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